好似被什麽驚醒,剛剛躺下的劉傲陽披上外套離開房間,太陽初升,照亮了一切,他的內心卻仍舊灰暗,或許這也便是他時常輾轉反側無比入眠的原因。網


    不知道為何,在這明亮的天,他反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一種預感或許來自於他這些年磨煉,毫無根據又真實。


    一通電話響起,他看著來電號碼,這一通電話來自於一個或許會跟他有著相同感慨的家夥,所以劉傲陽才會默默接通電話。


    剛剛接通,對麵便傳來郭野槍那聽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還滿意這個陳天師最後一個徒弟?”


    “滿意。”劉傲陽緩緩說著。


    對麵傳來郭野槍很是豪爽的聲音,然後說道:“還是放他走了。”


    “我留不下他。”劉傲陽很直接的說著。


    “所以甘心當這個裏子?”郭野槍說著。


    “甘心,也算是不甘心,對於我這個老頭子來說,似乎也唯有這麽做,才算是正確的。我倒是希望他能夠當這麽一個麵子,這些年,我所見著的人之中,也唯有他臉上沒有一點灰,我不想讓那第一抹灰,經過我的手而沾染上。”劉傲陽說著,或許這麽一席話,這京城真正懂得的,也唯有那麽幾人。


    當然,這個能夠當這個麵子,需要承受什麽,也是劉傲陽心中極其明了的,或許這也是為什麽他心情如此沉悶的原因。


    “老頭子,你倒是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人活一口氣,佛活一炷香,想想也不過如此,我這麽一條爛命,說不定那天就入了土,所以打算臨走前,做點意義的事兒,且不說是對是錯,但我覺得比躺在那麽一個破碎的牢籠裏無病*有意思的多。”郭野槍大大咧咧的說著,這本來算是挺有深味的一席話,在他口中說出來,反而給人一種極其不倫不類的感覺。


    而劉傲陽聽著,似乎對於郭野槍這一席話,有著一種感同身受,或許是因為他們共同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變遷,所以心中才會有著這種相同的感慨,他聲音帶著深深無奈的說道:“怕我這老骨頭,是熬不到那個時候,就麻煩你捎帶著下來,告訴我陳天師這最後一步,究竟是對,還是錯。”


    對麵再次傳來郭野槍的笑聲,他說道:“老頭子,我比你走的早。”


    劉傲陽眯起眼睛,但並沒有多問,而是默默說道:“這一次,保住這最後一炷香,我前陳天師的那點東西,也算是還了,至於醉三手,機緣巧合能夠流傳到他的身上,也都是造化,至於你我之間這點爛事,我們就別提了,沒意思,反正都活不過這麽幾年。”


    郭野槍聽著,似乎並沒有否認,但是難得用認真的語氣說道:“就這真的是造化?我可有點不信。”


    “不信?那麽這些年所發生的,該如何解釋呢?一切便早已經是命。”劉傲陽說著,他從來便看不慣這麽一點,那便是郭野槍的自命不凡。


    “老頭子,如果一切早已經注定,那麽我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們的折磨,還有何意義?”郭野槍反駁道。


    “郭野槍,你我都是武夫,看不透這麽一個江湖,隻活在一個虛幻的武林之中。一生也不過是被人拿著當一杆槍,如今拿我們當槍的人死了,我們這麽一杆槍,也已經鏽跡斑斑,想要開火,都沒有了開槍人。”劉傲陽說著,誰能夠想象到,這個站在京城武夫最巔峰的人,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


    或許唯有那些沉澱多年無法掙脫世俗的人,才會真正明白,變數這麽兩個字究竟是多麽重要,而這個年輕人,便是最後唯一的變數,所以劉傲陽才會不顧一切的守住這麽一個變數。


    隻不過他唯一的遺憾,便是熬不到親眼看著這變數成為麵子。


    郭野槍倒是在這個時候再次笑出了聲,的確,他也不過是一杆槍,可以隨意開火,不管這槍口到底對著誰,沒有人在乎這一杆槍的感受,是否有著感情,所以才會有這麽多的悲傷。


    但這一次,這一杆槍,已經不甘願再當這一杆槍,不管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我們不由自己去生,至少可以由自己去死,我已經決定,把這一條命,用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不管到底值不值得,這些年,我都從未感覺過自己還活著,但等我遇到這個年輕人,看著他一點一點成長,一點一點變強,我似乎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郭野槍笑過之後說著。


    劉傲陽聽著,表情也慢慢釋然,似乎一瞬間放下了心中的執著,然後說道:“我有那麽一種預感,這個局麵,很像是當年,隻不過這麽一個變數從趙匡亂,變成了這個年輕人,我有點怕一切都會重蹈覆轍。”


    “老頭子,不走到最後一步,誰能夠確定這一切究竟是錯是對?我們隻需要做好我們該做的,護住這最後一炷香,看著這個故事發展下去便好。”郭野槍說著,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執著。


    劉傲陽滿臉的苦澀,的確,這也是他唯一能夠做的,那便是守護這一切,哪怕是用盡一切。


    “一個小時,我會到達京城,有些話見麵再說,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郭野槍說著,本來隻是抱著調侃的心思撥了一通電話,奈何莫名變的沉重。


    “保重。”劉傲陽盡管心中有著千言,但最終還是吐出這麽兩個字。


    “保重。”


    ----


    另外一邊,便是戰場,兩個如同狼一般的男人在四目相對著,然後慢慢露出獠牙,眼神之中所流露出的東西,便是撕碎對方。


    幽靜的小路入口,同樣有著兩個男人在緊緊盯著這兩頭狼,表情鄭重,小九似乎能夠嗅到空氣之中所彌漫的戰意,他緊緊盯著阿濱,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這個讓劉傲陽如此在意的年輕人,到底有著什麽實力。


    秋風揚起一片楓葉,落在阿濱身前,剛剛落地之際,他身體猛然繃緊,直接彈了出去,好似一支脫弓的箭,似乎也唯有這樣,才能夠宣泄他的戰意,他的仇恨。


    周暗花也動了,邁著有些沉重的步子踏了上去,兩人一瞬間拉近,阿濱麵對這兩年前自己怎麽都無法逾越的高山,猛的繃住身,重拳隨之轟向直奔他而來的周暗花。


    這帶著他所有憤怒的拳頭,硬生生落在周暗花的左胸前,而阿濱隻感覺自己並沒有打在**上,而是打在了石頭上,對於這個周暗花身體的強韌程度,兩年前他便有所感觸,但之所以還會毫不顧及的打出這一拳,他是想要試探出,自己究竟跟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有著什麽差距。


    吃下這麽一拳,周暗花的動作卻並沒有絲毫的停頓,落腳之際低鞭腿已經抽了出去,這一點都不花哨的鞭腿在泰拳之中算是基礎招式,但是在實戰之中卻屢試不爽,這蠻橫的力道外加刁鑽的角度,光是這一腿就足以讓不少練家子吃上苦頭。


    阿濱在落下這一拳後便提防著兩年前讓他吃苦頭的低鞭腿,在周暗花抬腿之際,他便已經繃緊右腿,直接扛下這麽份量十足的一腿,然後再次蓄力一拳刺在已經處於貼身的周暗花肋骨,這算是一個人最過柔軟的地方。


    肌肉巨大到不協調的周暗花身體似乎很是笨重,又或者他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再次吃了下了阿濱這麽一拳,這一次至少他的表情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阿濱得逞後,並沒有戀戰,他現在整條小腿都在顫抖著,或許是因為剛剛那低鞭腿的原因,他迅速收拳,但周暗花沒有讓得了便宜的阿濱抽身的意思,一瞬間便抓住了阿濱的手腕。


    阿濱被拉扯住,他能夠感覺到握住自己手腕那一隻手源源不斷的力量,而下一刻周暗花已經拎起巨大的拳頭,雖然動作看起來極其的笨拙,但是已經被他抓住的阿濱,現在就好似一個活靶子。


    重拳打向阿濱,這看似有些外行的一拳,卻讓阿濱想起那個噩夢,當年也便是這麽一拳,就徹底讓他失去了行動能力,這個有著一雙怪異黑手的男人,似乎有著超乎人類想象的力量,好似這不是一個拳頭,而是一個重錘。


    阿濱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想要短時間掙脫開周暗花幾乎不可能,他左手早已經攥緊,把全身的力量都匯集於此。


    用拳頭擋住拳頭,而是自己所麵對的這個拳力變態到不能再變態的家夥,這或許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但是阿濱有一種預感,如果自己選擇用手臂擋住這一拳,他將會變的更加被動,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身體已經強悍到不會有任何緩衝的地步。


    兩個拳頭直接撞到一起,而阿濱有了一種整個手臂都撕裂的感覺,而作為其補償,那便是周暗花鬆開他的右手,讓本來便掙脫的他一瞬間往後仰過去,在地上有些狼狽的打了一個滾,但也正是這麽一個滾,拉開了他跟周暗花的距離,阿濱才強忍著左手臂的疼痛慢慢站起。


    很狼狽,他的身上還沾了幾片落葉,似乎一點都不像是某些瀟灑到九步斬一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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