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有些等著著急的郭青雲已經接連抽了三根煙,一直到腦袋有些暈乎乎他才沒有續一根,有些無聊的說道:“升哥,你下一站去哪兒?”


    一直沉默的許華升看起來並不想跟這個大少有過多深入的接觸,但又不得不賣郭青雲一個麵子,麵無表情的說道:“我去一趟哈爾濱,老爺子那邊有一個熟人,讓我去問候問候,你們先帶銀鈴迴京便是,我隨後便會趕到。 .”


    郭青雲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撓了撓脖子說道:“真虧我姐能夠在這個地方過三年,要是放在我身,我三天堅持不下來。”


    “她跟你們不一樣。”許華升很簡潔的說道。


    對於這個,郭青雲並沒有否認,點了點頭說道:“從小她與世無爭的,不爭不搶,但用乖乖女來形容她有不算多麽貼切,因為她所闖的禍我們多多了,其實我知道,她誰都要聰明,隻不過是什麽都不說,也放光彩,畢竟三觀不同,但是這一次,她真是折騰過頭了。”


    “不值得?”許華升聽著郭青雲這個大少爺能夠這種感慨,隻覺得有些新鮮,所以罕然問道。


    “是真不值得,怎麽說李家門大戶的,李浮生又是前途無量,兩人之間早有火花,即便是包辦婚姻,即便是這是她最反感的,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不該嫁的,也得嫁了吧?誰能夠料到她能夠玩這麽一出連環迴馬槍,這可是把特別疼愛她的老爺子都打蒙了。”郭青竹說著,他打心眼裏覺得郭銀鈴是腦袋轉不過彎來,無簡單的事情,放在她的身,永遠都會變的複雜。


    許華升看著似是無冷靜分析著的郭青竹,一時覺得有那麽幾分諷刺,他微微皺著眉頭說道:“某些東西,你是不會理解的,她有她的難處,至少這算不傻。”


    本來以為自己這麽一番話會在許華升的心加分,沒想到換來這般冷冷的一句,他苦著臉扭過頭,不再跟格外不懂情趣的許華升聊下去。


    讀書聲停下,兩人同時轉過頭,或許是覺得嘴邊少了點東西,郭青竹再次點燃一根煙,他緊緊盯著那個小土房,先是走出了一個女人,然後是一群看起來髒兮兮的孩子。


    雖然郭銀鈴在郭青竹心美貌排行榜,雖然排不第一位,但也是能夠排的前三,對於閱人無數的郭青竹來說,這已經算是傾國傾城的級別,但是這麽一份傾國傾城,似乎仍然是沒有敵得過歲月,這才僅僅隻是三年,讓這個曾讓老爺子驚為天人的女人,變成了這麽一個黃臉婆。


    即便是在幾乎沒有任何憐憫的郭青竹心,都多了幾絲的惋惜,他定眼看著郭銀鈴,感歎著造物弄人。


    她在孩子的護送下走出這一所希望小學,身後的郭青子則彎腰拿起她的包裹,本來郭青子以為會無的沉重,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那般的輕盈。


    三年前,她空空如也的來,三年後,真的是空空如也的走?


    “玲姐,你可真讓我們好找。”郭青竹擠出一絲看起來不算虛偽的微笑,迎去說道。


    但是郭銀鈴卻這樣無視了他,而是走向了那黑壓壓的一群人,整個寨子的人都來了,即便是那腿腳不方便的劉瘸子,都站在人群的最後。


    本來冰冷的心湧進一股暖流,然後漸漸融化,她這樣默默走向這麽一群簡單而又樸實的人,雖然會為了一些小恩小怨爭吵,但是無一例外,沒有一個人是壞到了骨子裏,而那個外麵的世界,似乎所有人都壞到了骨子,壞的透透的,甚至讓人想象不到拯救這個詞匯。


    她滿含淚水的走到人群之前。


    獨眼村長伸出有些粗糙的大手,握住她說道:“鈴老師,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這不你要走了,整個寨子人也沒有什麽好給你,這是我們湊的錢,不多,拿著在路買點吃的。”


    她握著村長遞來皺巴巴的一卷錢,一塊的、五塊的、最大的麵值也隻是一張十塊的,或許這是獨眼村長所掏出來的。


    郭銀鈴搖了搖頭,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這錢,我不能要,我還沒有把這群孩子帶出去,我拿著心有愧疚。”


    獨眼村長卻緊緊攥著郭銀鈴的手不願分開,使勁搖著頭,一臉真摯的說道:“鈴老師,你要是不拿著,你讓我們如何是好,這些年你為我們寨子所做的我們都看著眼裏,如果這錢你不帶走,我們心裏過不去這個坎。”


    淚珠,順著她的臉頰落下,心的疼痛讓她有幾分無法唿吸,她肩膀顫抖著,用盡全力哽咽著,等到一個人把一片平淡如水熬成生活的時候,明明沒有任何波瀾,但等到突然有一天消失於自己的世界的時候,卻要任何都要刻骨銘心。


    她點了點頭,說道:“讓大夥都迴去吧,這天冷。”


    獨眼村長見郭銀鈴點頭,這才鬆開手,然後警戒的看著不遠處的三個外來人,小聲說道:“他們真的是你家那邊的人?”


    郭銀鈴點點頭,她不想讓這群無辜的村民招惹郭家,那是這個不知道世態炎涼的小寨子所無法想象的世界。


    獨眼村長察覺到了郭銀鈴眼的複雜,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並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衝跟來的小胖墩劉虎說道:“瞅什麽瞅,鈴老師都要走了,給老師磕頭。”


    這一群孩子這般一個個跪下,眼淚珠打轉的磕著響頭。


    她有些慌『亂』,但最終還是執拗不過在某種意義極其傳統的村長。


    遠處,郭青子把行李放到悍馬的後備箱,看著這麽一幕,不由緊皺起眉頭,許華升也是扭過了頭,似是不願直視這麽一份離別,倒是郭青竹時不時看一眼手腕德西的運動手表,終於忍不住喊道:“玲姐,我們該走了。”


    郭銀鈴聽著,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寨子的所有人,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會迴來的,我叫郭銀鈴。”


    “鈴老師,一路好走。”村長『摸』著劉虎的小腦袋,擺了擺手說著。


    郭銀鈴點了點頭,與在場的所有人對視一眼,才轉過身離開。


    剛剛走出兩步,一個孩子突然跑向了她,一把抱住她的腿,然後仰著頭紅著眼睛說道:“長大了後,我要娶銀鈴姐。”


    郭銀鈴聽著這個孩子天真無邪的聲音,微微的笑了,『摸』著四川的腦袋說道:“傻孩子,不喜歡二丫了?”


    四川聽到這麽一句,轉過頭看著那個紮著兩個羊角辮的小丫頭,似是有幾分猶豫,但還是鼓足氣說道:“二丫看不我。”


    她笑了,輕聲喃喃道:“我等你。”


    四川仍然抱著她,也許是一個孩子知道,現在他鬆開了,也許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個女人了。


    郭青竹看著這麽一幕,不由有幾分不耐煩,不過正準備開口,許華升在這個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衝他搖了搖頭。


    郭青竹雖然有幾分不情願,但最終還是把到了嗓子眼的話憋了迴去,算是給了許華升幾分麵子。


    最終,四川還是鬆開了她,她摘下腰間的一個銀『色』的鈴鐺,隻不過這個鈴鐺已經不能再次響起,也失去了其作用,但她仍然帶在身邊,也許是因為對她來說有著特殊的含義。


    這一次,她把鈴鐺放到了四川的小手,這樣悄悄離開。


    四川看著手的鈴鐺,一時失神,因為記憶之,這個女人把這個鈴鐺看的自己的命還要珍貴,到底是什麽,讓她放下了自己的命還要珍貴的東西呢?


    而等到四川迴過神來的時候,那一輛如同怪物一般的大車,這樣開了出去,留下一陣風塵,這個平日裏任何同齡孩子都要倔強的孩子,這樣站在原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車,坐在後座的她,似是聽到了那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但她所能夠做的,隻是攥著手的錢,泣不成聲,她還能夠做什麽呢?


    那個孩子這樣哭著,一直哭到悍馬h2消失於視線,一直到行走最慢的劉瘸子都離開,一直哭到僅僅剩下了他一個人,當然還有唯獨不肯離開的許華升,這個身穿『迷』彩的男人,這樣看著這個孩子哭著,宛如看著一副這個世界最傷情的畫。


    或許是哭累了,四川一屁股坐下,看著手的銀鈴,然後小臉緊緊皺到了一起,生平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悲傷,他抬起頭,發現那個男人還沒有離開,心所有的悲傷化作了一種憤怒,他撿起一邊的一根木棍,起身擦了擦臉,小心翼翼的把銀鈴放到了懷,然後衝向這個奪走了他一切的男人。


    對於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來說,郭銀鈴的離開,全部是因為外來人,而對於這個沉浮於江湖幾十年的許華升離開,似乎釀成這個悲劇的人,也是自己。


    他並沒有打算解釋,因為所有的解釋在眼前這個離別麵前,都是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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