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生意慘淡大排檔,還沒有到淩晨就沒了客人,老吳正俯身收拾著攤子,這時兩個年輕人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老五一臉抱歉的說道:“客人現在已經收攤了。”


    其中一個身材壯碩的黑臉年輕人聽過後,表情一冷,猛的一把抓住的老吳的衣領,然後說道:“可是我現在餓的很。”


    老吳嚇的打了一個哆嗦,正要掙紮,這個黑臉男人猛的一腳把他給踹了出去,然後罵道:“不賣老子東西,就是不給老子麵子。”


    注意到『騷』動的中年女人這時趕了過來,但是被蟈蟈給攔住,隻能夠眼睜睜看著這黑臉男人砸著攤子。


    老吳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掙紮著,終於牽強的起身,欲要再次阻攔這個黑臉年輕人,但是剛剛靠近,再次被一腳給踹了出去,老吳就這樣躺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唯一的生活來源,本這個黑臉年輕人給摧殘著。


    一直到這黑臉年輕人砸盡興了,他才對老吳冷聲說道:“別讓我知道你報了警,否則下一次可就不是砸攤子這麽簡單了。”說完,他帶著蟈蟈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離開。


    老吳隻能夠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這一片狼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這個世界一向是如此,並不會給予他任何發言的機會,卻會給予他真真切切的疼。


    中年女人這時滿臉淚水的攙扶著老吳起身,老吳看著這跟了自己大半輩子,似乎什麽苦都吃了的女人,他欲要說些什麽,卻感覺頭腦一熱,就這樣昏了過去。


    救護車的警報聲,響徹了這一條街。


    ---


    太陽升起。


    流浪者的一夜過去,除了醉醺醺的李般若,似乎什麽都沒有留下,或許那些傷痕,僅僅一夜就徹底消化過去。


    在太陽升起後,阿濱才遲遲迴到流浪者,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在外走了一夜,就好似在找尋著什麽一般,不過阿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著什麽,隻是單純的在這麽一座城市走著,就好似未曾想過自己『迷』失一般,雖然他早已經『迷』失。


    流浪者經過一夜的混『亂』,現在靜到能夠聽到一根針掉落下來,外麵的世界剛剛開始,而流浪者的故事,已經落下了帷幕,阿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從其中感受到了那麽幾絲的傷感。


    來到二樓,李般若仍然在唿唿大睡,這廝很少醉成這一副模樣,不過對於知道內情的阿濱,倒不是太過驚訝李般若會醉成這一副模樣,雖然這個世界可以消化這一切,但是對於一個有喜有悲,有血有肉的人來說,遺忘恰巧是最困難的事情。


    阿濱搖了搖頭,迴到自己的小房間,似乎今晚借酒消愁的,不光光唯有李般若,他躺在小床上,感受著打在身上的陽光,想著是不是自己閉上眼,再次睜眼之際,又是一夜?


    突然之間的茫然跟恍惚,席卷了他,讓阿濱打心眼裏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活。


    ----


    一個少女飛奔進醫院,這個紮著兩個馬尾的少女推開病房門,表情愣住,她看著眼前躺在病床上臉上滿是淤青的老吳,一時紅了眼眶,守在床邊皮膚粗糙的中年女人見到站在門口的少女,一時驚慌失措的喊道:“小雨,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爸沒事隻是血壓高昏倒了,虛驚一場。”


    這個長相精致皮膚白皙的少女走到床前,一臉憤怒的說道:“媽,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中年女人一時語塞,一臉的欲言又止,嘟囔道:“小雨,你爸隻是摔倒了,你老老實實迴學校。”


    那躺在床上的老吳也勸說道:“丫頭,咋就不聽話,說了不讓你過來,聽你媽的,迴去。”


    少女一臉的焦急,她紅著眼說道:“爸,你要是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我這就退學。”


    這老兩口表情立馬呆住,那一臉和藹可親的中年女人憤然起身,直接給了這少女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的格外的幹脆,她渾身顫抖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退學。”被打了這麽一巴掌,她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一道紅印,不過卻格外倔強的說道。


    看著她的倔強,這個打出一巴掌的中年女人瞳孔都在抖動著,她深深低下頭,抹起了眼淚,似乎打出這麽一巴掌,不是打在了少女的臉上,而是打在了她的心上。對於她來說,這少女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寄托了她所有的向往,是她的最後一根支柱,她不知道這一根支柱斷了,她還有什麽。


    那因為長年『操』勞而彎曲下來的腰杆,讓這個中年女人看起來有些駝背,外加身材本就有幾分矮小,跟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比起來,突顯的更加佝僂,她沒有再對無比倔強的少女大打出手,而是哽咽著,捂著臉痛哭著,滿腦子是這輩子所經曆的苦。


    少女見到這中年女人落淚,她那紅著眼眶之中的淚水也控製不住的落下,她一時摟住這個中年女人,並沒有一絲在乎這個中年女人滿是油漬的衣服,嘴裏說道:“媽,我錯了。”


    中年女人卻推開了少女,然後說道:“媽身上的髒。”然後慢慢握住少女的手說道:“丫頭,你一定得好好學,要不你也得像是我們這樣,一輩子受氣,隻有考上一個好學校,才能夠找到工作,學費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跟你爸還有手有腳,這錢我們交的起。”


    感受著這個中年女人那無比粗糙的手,就如好似砂紙一般,少女哭的愈演愈烈了,她本以為自己無比的堅強,但是麵對眼前這個中年女人的眼淚,她的防線就這樣一瞬間全部崩潰下來。


    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似乎看不下去這一幕,他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丫頭,那群混子就是一群瘋子,他們可不講什麽青紅皂白,講什麽道理,我挨一頓打就挨了,大不了以後這攤子咱不擺了,你現在正準備高考的關鍵時刻,我們老兩口這裏,你就別『操』心了。”


    少女抹著眼淚,似乎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對這個軟弱了一輩子的中年男人說道:“爸,咱報警吧。”


    中年禿頂男人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就是一群下三濫,吃軟不吃硬,要是我們敢報警,他們肯定會報複,這事就算了。”


    少女聽過後,一臉的不甘心,但是她的心中卻充滿了無力,就好似眼前有著一堵牆,攔住了她所有的視野,所有的方向,這一種無力感似乎比任何東西都要折磨人心,畢竟這是一個小人物怎麽呐喊都無法得到迴應的世界。


    “迴學校吧,家裏就不要『操』心了。”中年女人攥著少女的手,再三叮囑著。


    少女深深低下頭,沒有迴答,隻是從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這中年女人手中然後說道:“這是我的獎學金,還有打工賺的錢,一共六千七百塊,本來有七千,但是昨天我取出了三百塊生活費,密碼是我的生日,你先把醫『藥』費交了。”少女說著,似乎此刻很是懊惱昨天買的那一件秋衣。


    女人看著這一張銀行卡,立馬推了迴去說道:“丫頭,我們有錢,這錢你自己拿著。”


    “我現在上學不需要錢,隻要我這一次考上前三,學校還會有補助。”少女語氣很強硬的把錢又推了迴去。


    中年女人看著這一張銀行卡,她看向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尋求這個中年男人的意見,這個中年男人似乎很清楚這丫頭的脾氣,他最終點了點頭。


    “爸媽,我就先走了,周末我會再過來。”見女人收下銀行卡,少女臉『色』才好轉下來,她揮了揮手說道,然後就這樣轉身離開。


    中年女人本打算送她一程,但是一轉眼那少女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她隻是皺著眉頭攥著這一張銀行卡,她知道這錢到底是這丫頭靠打工兼職一點一點攢下來的,或許攢下這些錢需要一年,但是她又知道,這些錢,對這個家多麽的重要。


    這讓人感覺到窒息的貧苦,很容易讓一個人徹底的絕望,似乎無論怎麽選擇,都會揪起來人心。


    躺在床上的中年禿頂男人歎了一口氣說道:“苦了這丫頭了。”


    “老吳,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要去找他幫幫忙?”中年女人在床邊坐下,把這一張銀行卡小心翼翼的收到口袋。


    老吳躺在床上的老五當然知道她所說的那個人是誰,他歎了口氣說道:“張不開這一個嘴,這人情我們也擔待不起。”


    中年女人聽過後,表情瞬間黯淡下來,她抹了抹眼說道:“不行這攤子我們不擺了,找點零活幹。”


    老吳皺著眉頭,表情格外複雜的說道:“看來也隻能夠這樣了。”說完,老吳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一種無形之中的壓力,就這樣壓在了他的身上。


    “當時我不該給小雨打電話,又給她添加壓力了。”中年女人『揉』了『揉』發紅的眼眶說道。


    “丫頭懂事的很,你就不要擔心了。”老吳喃喃著,雖然他心裏同樣壓著這麽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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