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國平的電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打來的。


    盛書硯聽見電話鈴響,以為又是自己的那幫朋友發來問候,直接接了起來,語氣聽起來還有些歡快。


    “喂?您好?我是盛書硯。”


    當她歪著身子坐在沙發上,拿著話筒,在聽見另一頭的人的聲音後,二話不說,直接掛了電話。


    盛書硯覺得自己的好心情,似乎就因為盛國平的這一通電話,被毀得一幹二淨。


    她在旅館的時候,心裏是有那麽點不是滋味的,但是那點小小的負麵情緒,已經很快消失,而且她能對自己保證,今後也不可能再為了從前家裏的那點破爛事兒介懷。


    所以, 盛國平來電,她是真不想聽對方說任何話。


    不論對方有什麽決定,她覺得都已經跟自己沒了關係。


    電話被盛書硯掛斷後,很快又響了起來。


    盛書硯不想接,但是又覺得這電話聲頗為煩人,所以她幹脆直接把電話線拔了。


    盛國平在給盛書硯打通電話的那一瞬間,在聽見自家女兒歡快的聲音那一刹那,他都有點恍然。


    盛國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聽見過盛書硯這般輕鬆愉悅的聲音,似乎在她高中時,又或者更早的一點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聽見過女兒用這樣的聲音同自己講過話。


    從前,他一直都沒有發覺,直到這一刻。


    盛國平百感交集,他想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得到女兒的原諒。可是,他才剛叫了一聲“書硯”,還沒說什麽,就聽見電話另一頭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盛書硯把電話給掛了。


    盛國平一愣,隨後很快再一次撥號。


    但是這一次,盛國平沒有等到電話另一頭被人接起來,甚至很快,手裏寫著盛書硯家裏的電話號碼,就打不通了。


    盛國平像是不信邪一樣,又撥好了幾次,但是無一例外,手中記載的電話號碼,打不通了。


    這是電話線被人拔了的意思。


    盛國平終於反應過來,他臉上的血色像是一下就褪了個幹淨。


    那瞬間,看起來好像都直接蒼老了十歲。


    盛國平現在是在自己的辦公室,他是廠長,自然是有獨立的辦公室,也有電話。


    他想到了自己最近上班的時候,化肥廠的工人們,不論他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朝著自己看來的古怪視線,還有跟他相熟一點的人,這幾日有意無意的試探的話。


    “老盛啊,當初你不是說,這廠裏會計的位置是給書硯安排的嗎?怎麽最後又變成了邱潔啊?”


    “其實我也好奇呢,當初書硯不是跟陳嵩那小子好了嗎?怎麽陳家那小子,轉頭又要跟邱潔好呢?你說說你啊,你這當人家後爹的,還真是掏心掏肺對邱潔好啊,自家閨女都顧不上。”


    “書硯出去那麽長時間,怎麽也不見書硯迴來啊?從前他不是跟你這個爹最親了嗎?”


    盛國平聽著老友們的問候,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迴答。


    他隻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是啊,周圍所有的人,提到他盛國平,哪個不誇他盛國平有本事?就連繼女的工作和婚姻,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叫人挑不出來丁點兒錯。


    但是,他這些年,又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做了些什麽呢?


    好像什麽都沒有做。


    好像也做了,將原本給高中畢業的盛書硯的工作給了邱潔,然後將她匆忙嫁人,讓她不要丟人現眼,就因為她在高考畢業後,掉進了河裏,被人救起來看光了。也讓她主動跟陳家退了婚,把屬於她的未婚夫,拱手讓給自己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他對繼女很好,但是卻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棄如敝履。


    就連盛書硯在鄉下的那四年時間,他都不聞不問。


    他覺得那是恥辱。


    後來,盛書硯拍電影了,盛書硯出國了,盛書硯成名了。盛國平也是從別人的嘴裏知道原來自家女兒已經變得這麽優秀,他終於想起來要聯係女兒,可是想聯係的時候,他才發現,他不知道要怎麽聯係上盛書硯。


    李桂玉母女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找到人的電話,也算是一種本事了。盛國平知道邱潔從廠裏辭職不幹,去拍什麽電影。他原本是想要反對的,但是李桂玉在家裏大鬧,說什麽盛書硯都能去拍電影,憑什麽自己的女兒不能去等等。


    邱潔也淚眼汪汪地看著他,說拍戲是她的夢想,她想去試試,也想讓他麵上有光。


    後來被李桂玉勸說,去給書硯打電話,希望她能對邱潔施以援手,提攜提攜,盛國平沒覺得有什麽毛病。反正都是一家人,邱潔好了,不對書硯也有好處嗎?


    但是現在,盛國平是真的不確定了。


    他從來沒有迴頭看看自己曾經走過的路,做過的事情。可是如今被人從旁質問,他卻感到了心虛。


    一件件一樁樁跟親生女兒有關的事情,累積起來,顯得他是有多偏心。


    盛書硯不知道盛國平現在是什麽心情,她根本就不需要盛國平的懺悔。


    盛書硯在迴到首都後,天氣已經漸漸變得熱了起來。


    麥可欣知道她迴老家發生的事情後,還主動給她來電,問她需不需要延長假期。畢竟報紙上都報道了,盛書硯迴去都是去處理麻煩,估計這個假期過得還有點糟心。


    盛書硯表示不需要,她在臨走之前就有個念頭,現在忙著迴來跟歌舞團的人商量。


    “全國巡迴演出?”麥可欣和劉主任坐在辦公室裏,聽見盛書硯的建議時,都直接愣住了。“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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