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飛向天空,便是落下大地。


    如果墜落的話,恐怕兩人也會被卷入。


    可是這種如果一定不會發生,少年趙奕如此確信著。


    “飛起來啦!”


    “我們做到啦!”


    兩人幾乎同時吼出聲。


    不經意間被鬆開了車,搖搖晃晃的蛇行前進著。


    路線向著東北方向。


    高度大約40米左右。


    已經完全進了安定飛行。


    「做到了呢!boss!」


    「啊啊。幹的漂亮啊!」


    從對講機那裏響起了令人振奮的聲音。即使看不見表情,光是通過對講機中傳來的激動的聲音,便不難想象到boss的表情。


    「真是……!這樣的心情是自打第一次飛行以來……不,是比那還要開心啊!」


    「這種心情也隻有boss一人能體會到啦,請盡情地享受吧。」


    聽著難得失去平靜的boss的聲音,少女錢一不禁苦笑。


    「現在感覺我能飛到天涯海角啊……真不知道怎麽樣來感謝你們兩位啊……」


    「那就充分地感謝我們吧,作為謝禮的汽油就拜托了!」


    麵對少女現實的台詞,boss騰不出手來給予迴擊。


    「啊啊!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吧!我現在隻要有這種心情就足夠了!……真想給大家看看這片風景……可這玩意兒隻能乘坐一人,即使大家現在還在,能乘坐這玩意兒的也隻有我啊……」


    摩托車的正前方上空的飛機,開始緩緩地左右晃動。


    大概是boss感動地傾斜了杆吧。不過這架機體是8字飛行用機體,那種程度的動作還是能夠承受的,但更加細微的就不行了。


    即便如此,望著傾斜著的純白色機翼,在天空中緩緩地劃著切風的曲線,依然讓人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哎—,boss?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也讓我坐坐啊?」


    少年趙奕朝著向對講機偷偷說著什麽的少女錢一,輕輕地敲了她一下。


    「喂,少女,那可是boss的機體。我們要是這樣說……」


    「可是,我們也幫了忙啊,終究還是想坐一迴啊。」


    「控製方法你不知道吧」


    「不是有知道的人在嗎?不行嗎?」


    甩開少年趙奕的製止,少女錢一朝著對講機向boss撒嬌。


    boss不會屈服於這樣的聲音的,應該沒啥問題的,少年趙奕想到。


    「啊啊,沒問題啊!我也想讓你們看看這片風景啊!」


    「哎哎?」


    完全出乎預料,少年趙奕不自覺的叫出聲來。boss的好心情真是超乎了預計。


    一方麵,少女錢一完全得寸進尺,探向對講機搭話道。


    「那個……要是不小心撞壞一點可別怪我哦?」


    「在意那幹嘛!那種程度的小傷一下子就能修好!多餘的結構配件還有無論修多少次都沒——。」


    突然,聲音中斷了。


    「boss?」


    少女錢一歪著腦袋問道。


    沒有迴應。


    「怎麽迴事?」


    「不知道。突然就聽不見了」


    少年趙奕左手握著對講機,看向液晶顯示屏。電池還有電,飛機也並非處在電波不能達到的高度。可是要說到故障,也不太像。


    「……嗯?呐,少年,那個……」


    少女錢一指向天空。正確的說不是天空,而是天空中飄浮著的飛機。


    從遠處也能清楚看見的那一抹黃色,令boss自豪的二重反轉螺旋槳,現在幾乎完全停了下來。與其說是自主地在轉,倒不如說看上去就像風吹著其自然旋轉一樣。


    動力停止的白色美麗的飛機,慢慢地降低高度,緩緩地失卻平衡,墜向了那搖曳著綠色的大地。


    ......


    「少年!」


    「唔!」


    少女錢一迅速的抓住少年趙奕,即點燃摩托車的火花塞。


    轉動車把從道路邊竄出,一頭紮進半高的草叢中。


    踏著及腰的雜草,向著草叢間若隱若現的墜落地點飛速疾行。鋒利的雜草割傷了臉頰,劃傷了手腕,可是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鑽出高高的草叢,摩托車突然駛入了一片生長著矮小的雜草的開闊空地。


    二人不禁倒吸一口氣。


    就在這小小的廣場大小的地方,發現了那架純白的飛機。


    機頭陷入了地麵,纖細的塑料材質的操作係變成了一堆廢墟,撞在地麵上的機翼破損,風打在透明的機翼薄膜上嘩嘩作響。


    唯一沒事的固定框架和尾翼直在地麵上,就像是向天空伸展著的前衛雕像一樣展現著純白的身姿。


    僵直在原地的二人,飛一般的跳下摩托車,奔跑起來。


    無視倒在草叢裏的摩托車,向著「原來是飛行器的物體」那裏跑去。


    「少年!能把這個抬起來嗎!?」


    「嗯!少女先提著這邊!」


    趙奕和錢一二人抓著矗立的機體,像撬杠杆一樣把機體橫著放倒。


    伴隨著機翼破碎的聲音,主翼的結構發出扭曲的聲響,但現在無論是誰都不會在意這些。


    尾翼倒向地麵,已經化作一片廢墟的控製席終於出現在二人麵前。


    「boss!」


    少女錢一奮力地扒開防風板,向裏麵窺視。


    但裏麵,誰都沒有,連衣服都沒殘留下來。


    在那之後,兩人之間幾乎沒有對話,因為就算不用言語也能理解現實的情況。


    boss消失了。


    別說boss,就連衣服和鞋都從控製席中突然消失了。


    身上帶著的無線電對講機也不在了。


    這意味著什麽,兩人再了解不過了。


    boss‘不在了’。


    兩人三言兩語地交談著,將飛機的殘骸帶迴了倉庫。


    雖然這麽做也沒什麽意義,不過還是不想讓飛機的殘骸就這麽曬在外麵,兩人沒怎麽議論就開始了作業。


    因為飛機已經損壞到完全沒救了,所以運輸的工作沒費多大勁。


    殘骸就在原地分解,沒法分解的部分就用砍柴用的柴刀切開,再扛著迴去。


    明明組裝的時候那麽辛苦,解體的工作卻很快就完成了。


    但是、即使如此,少年趙奕也覺得世界似乎有些褪色。


    兩人站在倉庫中飛機殘骸的前麵。


    「……boss到哪裏去了。」


    麵對著歎了口氣的少女錢一,少年趙奕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


    「…….也是啊。這個世界裏不管問誰都不知道吧。消失的人到哪裏去了什麽的…….」


    單純的隻是消失、或者被完全消滅、兩方都不能說是正確吧。


    那是既讓兩人感到恐懼,也令全世界感到恐懼的事。


    雖然不覺得天國和地獄是存在的,不過實在不想承認消失了的人僅僅隻是消失了。


    「怎麽辦啊…….這個。」


    少女錢一蹲在飛機殘骸的旁邊,看著那麵目全非的樣子。


    隻有著最低限度的骨架的控製席。因為在墜落的時候與地麵激烈碰撞,控控製席已經完全失去了原來的形狀。


    勉勉強強還殘留著的踏板和機關部,多處發生變形和破損,已經不象是能在飛起來了的樣子了。


    主翼也完全的分解、修複破損的薄膜和彎曲的骨架對兩人來說是不可能的了。機身骨架雖然沒事,主翼接合處和連接操縱席的機關部卻都發生了變形,黃色的螺旋槳已經粉碎,其中有兩根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因為是機首墜地,所以尾翼完好無損,但是仍然是沒救了。


    少女錢一對機械雖然不了解,但是對這堆殘骸的命運卻不難想象。


    「我們已經沒轍了啊。」


    「…….是啊。」


    「boss說過,在卡車的集裝箱裏有備用的部件。」


    少女錢一抬起了頭,望向了這麽說著的少年趙奕。


    「那麽,能修好幺?」


    「不知道。‘準備了再做一架的部件’雖然boss這麽說過,實際剩了多少部件,不調查一下還是不清楚。」


    兩人所期見的光明,如果稱為希望的話實在是太小了。


    兩人歸根到底也隻是聽boss的指示在工作而已,並不了解組裝的方法和注意點。再說,隻要boss不在,即使把飛機組裝起來也沒什麽意義。


    「那麽,差不多該走了吧。」


    說著,少女錢一站了起來。


    「去哪?」


    麵對詢問的少年趙奕,少女錢一用有點帶著演技的笑容麵對著。


    「旅行。雖然boss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但是我們的旅行還是要繼續不是嗎?」


    整了整衣服的少女千一向著睡覺的地方走去。


    「……是啊。確實,我們還在旅途中。」


    少年趙奕輕輕的搖了搖頭,轉換了下心情。


    沒錯,不管怎樣我們的目標是世界的盡頭。


    根本沒有在這裏等待悲傷褪去的時間和理由。


    少女錢一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小片薄膜的一角。


    非常的薄、不注意看都看不到的聚合物薄膜。在那裏,用黑色的油筆寫著‘喬納森’幾個字。雖然是難看的字體,不過卻殘留著他的氣息。


    將其像標本一樣夾在組裝手冊中,放在了飛機殘骸的前麵。


    兩人迴收了放在睡覺的地方的私物,然後給行李打了包。


    長達兩日的繁忙工作,使得東西到處散亂著,雖然收拾東西花了稍微多一些的時間,不過已經習慣這樣了,花了20分鍾基本上就將東西像原來一樣載到了摩托車上。


    正如和boss約定的那樣,向摩托車的燃料箱裏注入了滿滿的汽油,還有保存性比較好的罐頭和米也拿了一些。


    然後,隨便地將倉庫和休息的小屋做了下掃除。


    全都做完後的兩人,來到停在倉庫一角的超級摩托車前時,時鍾的指針已經指向了早上8點。


    「少年,卡車怎麽辦?」


    「就那麽放著不好麽?反正對我們來說又不是必需的。」


    「…….啊~啊,又要和摩托車繼續進行奇妙的旅程了麽…….」


    「你這麽說人家可是會鬧別扭熄火的喲。」


    「那就麻煩了呢。」


    少女錢一一邊苦笑著,一邊開始了食物的點檢。


    「水呢?」


    「沒事,已經加滿了。」


    少年趙奕也完成了超級摩托車的點檢,戴上了平時一直用著的頭盔。


    「好了,沒什麽缺的東西了吧?」


    「啊…….」


    少年趙奕給發出莫名其妙聲音的少女錢一戴上頭盔。


    「怎麽了,有什麽缺的東西麽?」


    「那個…….沒事,一定沒關係的。」


    含糊的迴答不禁讓少年趙奕側起了頭,少年正想說再找一下也行的時候,少女錢一否定的說道。


    「按照boss的話,原來提到的那個城鎮應該很遠的吧?不早點出發可到不了呢。」


    「嘛、話是這麽說的。那麽,出發?」


    「嗯、okok。」


    拍了下後背後,少年趙奕跨上了摩托車。


    轉動鑰匙,發出了跟平常一樣輕快的爆音。


    確認少女錢一已經抱緊了自己後,隨著油門的開放,慢慢地感受著牽引力,超級摩托車開始滑行,然後跑了起來。


    仔細想一想,在這裏隻渡過了短短的2天時間。


    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戀戀不舍呢。明明很清楚繼續留在倉庫也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總覺得、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放在那裏忘帶了似地,牽扯著心弦。


    太陽逐漸傾斜,藏到了地平線之後,即使這樣,少年趙奕也在開著超級摩托車奔馳著。


    途中搞錯了道路,繞了個比預定更遠的彎路,不過犯這個錯得理由,果然還是因為精神上的問題吧。


    隻要閉上眼,就會立刻想起boss的臉龐。但因為喪失症,臉的樣子正在逐漸地消失,最後boss的臉龐隻能迴憶起一個很曖昧的摸樣。身材也好,聲音也是,證明他自我存在過的要素,就象是放入熱水的冰塊一樣逐漸失去形狀,和其它雜多的記憶淺淺地溶在了一起。


    每逢想要迴憶起受認知崩壞影響的記憶時,就會有種看到既視感的感覺襲來,如果想要繼續迴憶起來的話,就會失去道標,思考開始扭轉繞在一起,然後感到一種想吐的感覺從而放棄。


    「在這附近休息一下麽?」


    這種一成不變的發言,讓人感到很不起勁。


    明明隻是身邊的一個人消失了而已,就對在身邊一起度過了三個月時間的少女的存在感到了不安。


    如果連她都消失了的話……光是想到這種事,就覺得背後一種冷寒襲來。


    理論上明白,還處在初期階段的少女錢一是不會隨便消失的。但是,像現在這樣乘著摩托車,是看不到她的臉的。開始覺得隻要一開始懷疑她的存在,她就會消失,少女感到自己無法冷靜下來。


    不知少女是不是也清楚這個。她現在緊緊地抱著少年的。


    「……少年。」


    少女錢一突然叫了一聲,手握方向盤呆在那裏的少年趙奕終於動了下手,握下了刹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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