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算明白了。”


    她現在確信了,自己不可以阻止他實現他的大誌。


    所以,她會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不會讓他遭遇危險。


    這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嗯?你剛剛說什麽?”


    “啊,不,什麽也沒有,我們就快到山頂了,殿下。”


    “哦……”


    葉迦藍和蘇魔繼續向前走,前往山頂!


    -


    威利將軍率領的王國軍準備再次踏入青山平原。


    總兵力實際上達到了一萬六千。在上迴與叛亂軍的交戰中損失了大量兵力的前提下還能準備如此多的士兵並確保補給,當然都是因為有貴族們的積極協助。


    “原來如此。那就是叛亂軍新建的堡壘啊。”


    威利極其厭惡地看著青山要塞東西兩麵的堡壘。那不過是用壕溝、簡單工事和木頭做的牆壁組成的堡壘而已。可是那壕溝挖得很深,外表不怎麽好看的不均衡的牆壁也看來也不能輕易突破。


    夾在東西兩個堡壘中央的青山要塞本來就被譽為鐵壁,堅固無比。如果叛亂軍躲在這三個要塞中徹底抗戰的話,即便一萬六千王國軍全力進攻也很難攻陷。


    傑德這個人看來非常擅長惹王國軍討厭。


    “那樣的堡壘想要攻陷還是要費不少力氣。如果當初能多妨礙一下他們的築城作業就好了。”


    說出這句話的是原本處於副官立場上的爾德副將。


    “現在應當思考先前的障礙。”


    “是。”


    如果是在築城途中的話,防守的準備自然就會鬆懈,王國軍也沒有義務放過敵人的這個破綻。為了盡可能延遲作業,派出過好幾次小規模部隊。


    可是,全都白費了。傑德正確預見了他們的做法。


    由能夠自由操控風精靈的少女率領的弓騎兵隊。他們以高速機動為主旨,擅長一口氣縮短敵我之間的距離、布下箭雨、並在遭到反擊之前跑開的一擊脫離戰法。


    再加上,通過運用風少女的力量,不僅他們射出的箭總是能乘著風增加威力,還能讓王國軍一方射出的箭在逆風中被輕易吹跑。其結果就是單方麵的虐殺。


    小規模的部隊無法抵抗,哪裏還顧得上去阻礙築城作業。然而,由於後勤方麵的問題也無法排除大規模的部隊,結果根本沒有給他們添什麽大麻煩。


    “總之,首先按照當初的預定,我們也在這裏構築陣地。要抓緊時間作業。”


    “是。”


    大軍被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負責構築本陣和包圍要塞群的封鎖線,另一部分在一邊休息一邊防備叛亂軍的進攻。這就是威利選擇的基本戰略方針。


    在上次的平原的戰鬥中,王國軍沒有做好充分的防備就發起攻勢,結果背後被風少女偷襲,不得不撤退。吸取上次的教訓,這迴自然要花上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說到攻城,除了運用策略讓城內陷入混亂之外,隻有兩種方法。即,強襲和圍困。


    所謂強襲,就是不考慮士兵的犧牲,不斷發起進攻,強行攻陷。


    而圍困,則是向字麵意思一樣圍住敵人。在切斷敵人補給的同時自己也加強防禦,以緩慢攻陷為目的。有時也被稱為是斷糧戰略。


    有壓倒性的兵力差距的話就用強襲,後勤穩固時間充裕的話就用圍困。或是將這兩種方法結合,先用圍困法消耗敵人的經曆再發起強襲。這是攻城的基本方法。


    現在,王國軍和叛亂軍的兵力基本相當,也許看起來王國軍略微占優,但要塞的防禦十分堅固。一般而言發動強襲需要防守方的三倍兵力,王國軍終究還是沒有那麽充裕。


    但另一方麵,叛亂軍的補給能力無法和王國軍相比,根據間諜的報告,城內儲備的軍糧還不夠維持兩個月。這是當然的了。


    王國軍出動了全軍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再加上貴族們的積極支援,其兵力也還不到兩萬。而另一方麵叛亂軍明明沒有穩固的地盤,卻保有幾乎相同數量的兵力。不難想象他們有多麽勉強。


    反過來說,王國軍如果不用考慮後勤的話,還可以動員出比現在多好幾倍的兵力。


    威利想要的是勝利的名譽,自然希望早點分出勝負,不過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強攻就能得勝的。因此威利暫且選擇了圍困的方法,以極力減少自軍犧牲的方式謀劃勝利。


    ——可是,真是想不明白。


    就算是叛亂軍,也應該知道他們被斷糧的話支撐不了多久。更何況有那位和全王國為敵還能戰鬥到這個地步的傑德,他想出什麽策略也不奇怪。


    傑德是不是準備了即使三個要塞完全被包圍也能得勝的策略了呢?隻有這一點讓威利微微有些膽寒。


    威利自然不會知道,他的洞察非常正確。


    實際上,對傑德來說圍困是他最為討厭的戰略。一旦被斷絕糧草,他們就總有一天不得不從要塞中出擊。


    但是在那之前王國軍一定構築了包圍三個要塞的完備封鎖線。要把三個要塞都包圍起來的話,包圍網必然會變薄,但即便是那樣也不容易突破。


    但是,再過一陣子——威利的戰略就會被意想不到的事情挫敗。


    時值夏季。


    王國中的綠意日漸濃厚,旅行者也開始為酷暑而煩惱。


    不過在山裏,無情的炎熱日光也會被茂密的樹木遮蔽,給路上的旅行者帶去一片清涼。


    在這樣一條被樹蔭覆蓋的山路上,葉迦藍馬緩緩前行。還有一名少年騎在她身後。


    “殿下。您……您感覺怎麽樣?”


    葉迦藍一邊用略微有些抬高的音調說著,一邊轉過頭。


    突然聽到葉迦藍對她說話,蘇魔有些驚訝的看了看葉迦藍的臉,然後像是無法忍受視線相接一樣猛地別過頭,取而代之地更加用力地抱住葉迦藍的腰。


    “啊,嗯。沒問題。不用這麽顧慮我。隻是……有點熱啊。”


    “……我、我也有同感。”


    看著認真地說出這種對話的兩人,駕著馬車跟在後麵的墨寒像是照看笨拙弟弟的大哥哥一樣露出平靜地笑容。


    雖說樹林間吹著陣陣涼風,但在這個季節裏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當然會覺得熱了。看到這兩人心裏明明知道,卻仍然不分開的樣子,墨寒別提有多高興了。


    漸漸地,山路的坡度開始變緩。


    長長的上坡道結束,終於爬到了山頂上。


    在森林的縫隙間,山對麵的景色一覽無餘。


    “啊。這裏的景色真好啊。”


    蘇魔把手搭在額頭前,眯起眼睛眺望麵前的風景。


    向遠處一直延伸的一片綠色的大地。這是國土幾乎都被森林覆蓋的王國才有的風景。另外,山腳下不遠處還有一個城鎮,城鎮周圍環繞著垂滿金黃色麥穗的麥田。


    “殿下。我們今天就在那個鎮子上休息吧。”


    聽到葉迦藍的提案,蘇魔微微放鬆了表情。


    “不錯,我也偶爾想在床上休息一下。可是……這樣好嗎?我的身份有可能會暴露,而且也會浪費時間。”


    “沒關係的,殿下。”墨寒說,“您這樣的打扮別人絕對看不出來的。而且到了晚上反正都要休息,不如選擇能夠讓身體好好休息的地方過夜。現在就累了的話以後就不得了了。”


    “……這樣啊。說的也是。”


    墨寒長年陪伴在蘇魔身邊,讓他接受這種程度的事情簡直輕而易舉。


    墨寒有一個目的。


    那是他從旅行開始的時候起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是他在這趟旅行中無論如何都想做的事情——那就是讓蘇魔能夠不是作為小太子,而是作為十三歲的男孩子來享受一段時光。


    至今為止,還有從今往後,小太子的責任都在等著蘇魔。這次的旅行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其中的一環,而且即便所有事情都順利解決,等著蘇魔的也是為了親善而入贅鄰國的未來。


    蘇魔理解加在自己身上的這份責任的意義,也絕對不會迴避這份責任。至今為止是這樣,從今往後也會是這樣。


    但是,他希望這次旅行期間能是一個例外。隻有在現在這個時候,周圍完全沒有他需要展現小太子威嚴的對象。


    因此,墨寒提出了下麵的建議。


    “殿下。在這麽熱的天氣裏趕路,您累不累?景色這麽好,不如在這附近稍微休息一下吧。接下來又要走山路下山了呢。”


    果然不出所料,蘇魔一臉遺憾地搖頭。


    “在這裏休息確實挺舒服的……可是墨寒,現在是必須趕路的時候。雖然很遺憾,不過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哎呀,您就會說這一句話。趕路確實重要,不過——”墨寒加快馬車的速度,並排來到蘇魔旁邊,在他耳邊小聲說,“這可是為數不多的能夠不用顧忌別人耳目和葉迦藍親近說話的機會哦?”


    “嗯……”


    聽到這句話,蘇魔不禁想象了起來。


    風景優美的山頂。在和煦的風中和葉迦藍共度時光——。


    ——簡直就像是戀人一樣啊。


    他的臉色泛起紅,但立刻像是要揮開這一點點的誘惑一樣搖頭。


    “不、不行不行。在這期間戰爭也在繼續。我們必須加緊趕路。你應該也明白才對。”


    “可是,急著趕路也是有限度的啊。馬車不方便下坡,在下山前必須要讓馬稍微休息一下,恢複體力才行。”


    “是……是這樣嗎?”


    “嗯,就是這樣。”


    墨寒在這趟旅行途中一直在思考如何讓蘇魔同意,這種程度的說服簡直太簡單了。


    蘇魔看上去也想休息了,可是還有些猶豫,嘴裏嘟囔著“但是……可是……唔唔……”。


    墨寒為了斬斷蘇魔的猶豫采取曲線救國策略,轉向葉迦藍說道:“葉迦藍大人,可以休息一下吧?殿下本來就體弱多病,而且也在馬背上顛簸很長時間了。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是。明白。”


    長時間顛簸的話,即使什麽都不做也會很疲勞,何況還是體弱多病的蘇魔。和墨寒預想的一樣,站在擔心蘇魔身體狀況立場上的葉迦藍毫不猶豫。


    “正好,你看,那裏有一片不錯的樹蔭。”


    墨寒指著一個長著一棵樹的小丘說。


    葉迦藍仰望天空。


    天空一片晴朗,沒有一絲雲彩。


    雖然新綠色的草木剛剛發芽、各色的花朵爭相綻放的新春景色難以割舍,但初夏的王國也非常美麗。


    天空一片湛藍,大地則被染成一片濃鬱的綠色。


    坐在樹下眺望這片風景的話,蘇魔一定身心都能得到休息——


    一開始,葉迦藍心裏悠閑地這樣想著。


    可是,墨寒突然說出了一個提案,讓她頓時失去了平靜。


    “葉迦藍大人,我去照顧馬了,要給它們喝水才行。”


    “……哎?不,等等,墨寒,這種事情由我來——”


    “這哪裏敢當,您肩負著殿下的護衛這項重大的工作。那麽,這裏就拜托您了。”


    說完,墨寒不等葉迦藍阻止她就走向馬車的方向。


    結果,就變成了葉迦藍身邊隻剩下蘇魔的這個情況。


    “……唔。”


    葉迦藍本來隻是想讓蘇魔和墨寒休息一下——明明隻是這麽打算而已卻一下次變成了和蘇魔兩人獨處的情形,完全沒有預料到。


    他是應該以不能把工作推給女性為由追迴墨寒呢?還是該作為護衛留在蘇魔身邊呢?可是前提是一介騎兵和一國小太子兩人獨處這樣好嗎?葉迦藍暈暈乎乎地不知該怎麽判斷。


    從她這個樣子裏,誰都看不出她是被叛亂軍畏懼地稱為紅色魔女的人。


    “葉迦藍,你在發什麽呆?你也到這邊來休息。你那樣根本沒有休息的意義啊。”


    蘇魔在墨寒鋪好的墊子上坐下,像是在說“不用顧慮坐過來”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旁邊。


    “好……好的。”


    區區一介騎兵能夠坐在一國小太子身邊嗎——葉迦藍照例遇到了這個疑問。可是既然蘇魔這樣說了,拒絕的話反而無禮,而且也好像有些不知是遺憾還是惋惜的感覺。


    葉迦藍猶豫了半天,最終決定老實聽話。


    “天氣真好啊。”


    蘇魔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同時又像是在擺出不同以往的溫和表情。


    “是、是啊。一點也沒錯。”


    相比起來,葉迦藍的迴答的聲音明顯比平時尖銳。


    她還在因為這個意想不到的情況而感到驚慌。


    蘇魔嬌小的身體就在她的身旁,而且是在肩膀幾乎就能靠在一起的距離上。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就砰砰直跳。


    為了想辦法冷靜下來,她毫無意義地仰望晴朗的天空。


    “喂,你在東張西望什麽啊。”


    “啊。沒什麽,非常抱歉。”


    被訓斥之後變成筆直向前看,然後不知該做什麽,就這麽僵住了。


    “……”


    “……”


    對話沒有了下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有時間在不停的流動。


    “……葉迦藍。”


    蘇魔平靜地說,“難得……好不容易有兩人一起說話的機會。你就沒有什麽別的想說的嗎?”


    “這、這個。”


    這可是個困難至極的要求。


    總不能和蘇魔談論戰場的事情或戰略吧。再加上葉迦藍還不擅長雜談,她甚至覺得在這裏取悅蘇魔比萬軍之中孤身奪旗還要困難。


    “怎麽了?接不上話了嗎?”


    這聲音突然出現。


    由於最近沒有遇到什麽生命危險,這聲音很長時間沒聽到過了,而現在卻直接在腦子裏響起。


    是白夜。


    “你看起來挺難受的啊。那麽我來給你一些建言如何?這種事也不用勞煩我的主人之手,喏,這種時候應該先問問對方覺得你怎麽樣。”


    如果蘇魔不在旁邊,葉迦藍一定會對白夜大叫“羅嗦”。她現在確實想要建言,但這種極其不合適的建言怎麽可能照做。


    最後,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隻能任由時間無情地溜走。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蘇魔的表情越來越僵硬,讓她更加惶恐了。


    ——什、什麽都行!一定要做點什麽!


    所幸,葉迦藍想出了一個擺脫這個尷尬情況的方法。


    “蘇……蘇魔殿下。”


    “嗯。什麽事?”


    “那個,不能讓墨寒一個人工作而我卻一直在這裏休息。我也要去給墨寒幫忙。”


    她說著站起身來。但是,葉迦藍的身體凝固在了那個姿勢上。


    “……”


    因為不知為何蘇魔無言地瞪起她來。


    我做了什麽讓他生氣的事情嗎?葉迦藍認真地問自己,可是怎麽也想不明白。


    “哎呀哎呀。你好選不選竟然選了這條路。真是個無聊的女人。”


    像是失去了興趣一樣,白夜消失了。


    而另一方麵,蘇魔猛地從葉迦藍身上撇開視線。


    “……葉迦藍。你就站在那裏吧,聽我稍微說一些話。”


    “是。有什麽事?”


    “你還記得嗎?六年前,我和你也像現在這樣兩個人一起度過了許多時光。”


    “當……當然了。”


    不可能忘記。葉迦藍年僅十二歲就成為了蘇魔的護衛,做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也學到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連兩個人偷偷溜出城、在城下的街道上手拉著手到處走這種現在想來不禁冷汗直流的事情都做了。


    葉迦藍正在奇怪他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蘇魔便望著山下的景色說:


    “你大概不知道,那時,有一位讓我傾心的人。”


    “哎——”


    實在太過突然,又太過衝擊性的話語。


    到底是誰呢?


    雖然也想過難道是自己,但立刻覺得是太過自作多情,打消了這個念頭。


    懷有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和身份不相稱的事情。


    “那……那是誰呢?”


    和難掩慌亂的葉迦藍不同,蘇魔則露出惡作劇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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