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真是讓人感到難以置信……”


    張雷夜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一直在不停的嘀咕著。


    戰鬥的餘韻還在身體之中,也許是因為這個,他的身體不停的顫抖。


    就在剛才,他們竟然趕走了一千敵人。


    這完全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而且,像是在印證這一點一樣,他們走進葉城的大門時,百姓們也沒什麽大變化。


    原本找他們做的這些事,被大家歡唿著迎接也一點都不奇怪。


    雖然不時有人注意到領主而打招唿,但僅此而已。


    “哎呀哎呀,真是和平。好像沒人知道叛亂軍剛才近在眼前嘛。”


    “沒有任何問題吧。”


    聽到鹿瀾的聲音,葉迦藍這樣斯迴答。盡管剛剛做了那種事情,卻和往常一樣平靜。


    “我們做了我們的工作,而我的領民則沒有因戰亂之禍而憂心。這才是至高的幸運吧。”


    真是個了不起的額,張雷夜心想。


    葉迦藍完全沒有功利之心。甚至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發瘋了。


    不過,一千人規模的戰鬥的痕跡沒有那麽容易隱藏。


    葉迦藍雖然沒有積極地宣傳,但反過來也沒有隱瞞地意思。


    這樣一來,事情終究會水落石出。而領民們則會知道,他們的領主是無人能出其右的女英雄。


    而他張雷夜則是這名女英雄的隨從。


    把葉迦藍視為宿敵的張雷夜雖然有些不太願意承認,但他也覺得這是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


    並且,他總算明白了,為何小矮人隨從嘉怡和奇怪的近衛奇兵鹿瀾會聚集在葉迦藍的身邊。


    ……


    迎接迴到家裏的葉迦藍的是葉星沉的歡唿聲。就連很少誇獎別人的伊雪雷坦率地說出了:“這才是我的主人。葉氏家族的掌權者啊。”


    但是,對現在的葉迦藍來說,這種事情根本不所謂。


    因為對她為了不再次失去故鄉,不過是做了自己身為領主來保護手無寸鐵的人們這種理所應當的事情而已。


    不過,隻有一個人她有些在意。


    因此,葉迦藍表示累了迴到自己臥室的同時,叫人送茶來。


    “領主……”


    不一會兒,和她預想的一樣米蕾走進了房間。


    “我在等著你。”


    此時此刻,葉迦藍隻想向一個人報告功績,那就是她。


    向為了報兄長之仇把刀刃指向她的米蕾。


    “我聽說了,您再次保護了這個城鎮。”


    “我隻是盡到了自己的義務而已。不過,如果通過這件事,能把你殺我的日程略微延期就好了。”


    米蕾背過臉。


    “……果然,如果領主您不離開這裏的話,哥哥就不會死了。我能問個問題嗎?您那時離開這裏到底去了哪裏?”


    這件事實在不想對別人說。畢竟她是跑到別的貴族的地盤上打架去了。


    但是,米蕾有知道的權利。


    “……我去了一個叫做青城山的地方。”


    “青城山?是就在附近的那個嗎?為什麽要去那裏……”


    “有傳聞說那裏的領主迫害領民。我失去確認這件事的真偽……並規勸領主的。讓他改變對待領民的方式。不過最後還是靠武力解決了。”


    “是、是這樣……”


    米蕾放棄地歎了口氣。


    她的臉上露出接近苦笑的微笑。


    “算了,都算了。我已經不恨您了。但是,向我保證,您今後會為了不再產生出哥哥那樣的人而揮劍。”


    “知道了,我以故鄉的名義發誓。”


    就這樣,葉迦藍又立下了一個誓言。


    這同時也讓盤踞在葉迦藍心中的對故鄉的內疚大為改善。


    ……


    葉城保衛戰之後數日。


    尚未知道阿德挑起的戰端的結果的傑德正在巡視建設中的兩個堡壘。


    建造方法本身非常簡單而且人手充足,建設的速度非常快,已經接近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取名字了呢。


    雖然直接稱唿為東城和西城也完全沒有問題,但不論是軍人還是農民都喜歡誇張的名字。


    如果一個名字就能提高士兵的士氣的話,那就必須認真考慮才行了。


    就在這時,發生了一陣小騷動。


    “傑德大人!阿德隊長現在在要塞的南門那裏!傷勢非常嚴重!”


    “哎……?!”


    傑德頓時焦躁不安,鞭策自己無力的身體向南門跑去。


    他在那裏看到的是躺在馬車貨架上的麵目全非的阿德。


    他上半身的大部分都染成了紅褐色。如果沒有聽到他嘴裏發出的呻吟的話,幾乎要懷疑他已經死了。


    “怎麽了阿德!這傷是?!”


    “非、非常抱歉,傑德大人……我失敗了。”


    傑德明白了,那個葉迦藍再次損傷了他重要的棋子。


    “難道說,你是帶著這個傷坐馬車顛簸迴來的嗎?你想死嗎!”


    “但是,有件事必須爭分奪秒地盡早報告才行……!”


    “說什麽蠢話!那種事情在你恢複健康之後我會好好聽的。來人!阿菲也行,隨便誰都行,會用白魔法的人——”


    傑德的話被打斷了。


    因為阿德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袖口。


    “請現在就聽,您想讓我的辛苦白費嗎!接下來的話句句發自肺腑……!不論使用什麽手段,耗費多少兵力,對那個人都不管用。那簡直就是被紅色的惡魔附身、被超越人類的力量保護著!任何妖魔鬼怪之流和葉迦藍比起來都像嬰兒一樣不堪一擊……!”


    “……連你這樣的人都給他如此高的評價嗎?”


    “我再說一次。那個……那個不是人類能夠企及的對手!僅那一人便真的可成無敵的軍隊,隨便出手的話就會喚醒沉睡的獅子。因此請注意,今後絕對不要再嚐試殺死葉迦藍,僅僅致力於絕對不要和葉迦藍交戰……!”


    “阿德?!”


    把所有話說完之後,阿德像耗盡了力氣一樣閉上了眼睛。


    到剛才為止,他一定都僅僅以做出這個報告為支撐來維係自己的意識吧。


    “趕、趕快送到白魔法師那裏去!”


    “是!”


    阿德被搬上擔架,運往要塞深處。


    傑德能做的事情,隻有在心裏祈禱他不要死去而已。現在的軍隊需要他那樣的人。


    “阿德。我不會讓你拚上性命的報告白費。這樣一來,我絕對不會再看錯葉迦藍這個敵人了。”


    雖然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但傑德選擇籠城戰還有一個理由。


    那就是害怕葉迦藍,他預計到就算是那個葉迦藍也無法輕易在攻城戰中發揮作用。


    不過,會害怕,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但是,如果傑德現在正在進行的最惡劣的計謀失敗了的話,一味籠城是不可能得到勝利的。終有一天需要出城戰鬥吧。


    如果那時,葉迦藍站在那個雪國引以為豪的軍隊先頭發起衝鋒的話,應該怎樣應對呢?


    就連傑德也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城。


    葉迦藍過著安穩的日子。雖然新的隨從張雷夜過分要求劍術訓練讓她有些頭疼,但除此以外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都漸漸察覺到了。王國軍和叛亂軍在逐步準備決戰。所有人都覺得,現在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而當伊雪雷去找葉迦藍的時候,安穩被打破了。


    “有人送來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誰送來的?”


    “不知道。好像隻是托人送來,寄信的人不明。”


    “嗯。算了,總之打開看看吧。總不會是下了毒的信吧。”


    從伊雪雷手中接過的信用的信封是用質量相當好的紙做成的。至少不是平民可以輕易使用的東西。


    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羊皮紙。


    而不過是看了一眼那張羊皮紙,葉迦藍的表情就凝固了。


    “這、這是……!”


    “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葉迦藍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把羊皮紙扔進暖爐燒掉了。


    “您這是在幹什麽?為何一下子就要燒掉?上麵寫了什麽您不中意的事情嗎?”


    “伊雪雷,抱歉。我現在必須離開此地。就我一個人,現在就走。”


    “啊?”


    聽到這意料之外的話,伊雪雷瞪大了眼睛。


    但是,她立刻帶著認真的眼神說:“您明白嗎?現在您是這裏的主人,您又要隨隨便便地丟下這裏嗎?”


    “我明白,這種事情我非常清楚!但是如果我現在不行動的話……我無法想象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我知道我一定會後悔,而這個王國也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混亂。”


    大概是感受到了葉迦藍困窘的態度,伊雪雷略微沉下聲音說:“那是一定非您去做不可的事情嗎?”


    “不,我沒有那麽自戀。但是,絕對不能交給別人,絕對。”


    “您是說,它值得您即便丟下這個葉城領民們也要去做嗎?”


    “你……你這樣說我很為難。我不太會說話,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但是,我們不應該僅僅向我們的領民,而是向王國裏所有需要保護的人伸出雙手。為此,這件事是必須的。我相信。”


    伊雪雷輕輕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既然您說到這個份上我就相信吧。但是真是突然。您說一個人……連嘉怡也不帶去嗎?”


    “沒錯。”葉迦藍立刻迴答。


    伊雪雷沒有再表示疑問。


    “……我明白了。後麵的事情就交給我,請不用顧慮,去您想去的地方吧。”


    “抱歉。後麵的事情拜托了。請好好地轉達給嘉怡他們。”


    就這樣,嘉怡孤身一人騎著愛馬從葉城奔馳而去。


    葉迦藍去往的是葉城南方的某個小鎮。


    她直奔信上寫的旅館中,信上寫的房間。


    “久候大駕了,葉迦藍大人。”


    迎接她的是一名少年。


    是認識的人,名字叫做墨寒。


    “墨寒,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不應該由我來告訴您。請,快點進去吧,如果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是……”


    走進房間,一名少年正坐在床上等著她。


    雖然穿著旅人常穿的袍子,但那張臉葉迦藍不可能看錯。


    “你來了啊,葉迦藍,好久不見了。”


    “蘇摩殿下!您為何要來這種地方?!”


    “喂,別把我的名字叫得那麽大聲。被別人聽到就不好了。”


    說的太對啦。被別人聽見就遭了。


    但是,總覺得有些本末倒置。從一開始,蘇摩在這種地方這件事就很奇怪。


    “……我已經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您到底是怎麽來的?連護衛都沒有帶。”


    “放心吧,到這個鎮子為止是好好地帶了護衛的。因為我是說想盡可能到離前線近一點的地方慰問官兵才來的。”


    “那、那麽為什麽那些護衛現在卻不見蹤影了?而且,為什麽要在這種旅館裏,而且還偷偷摸摸地……”


    “當然是因為我是逃出來的啊。”


    蘇摩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聽到和預想中一樣的答案,葉迦藍歎了口氣。


    “……這種事不該這樣堂堂正正地說出來吧。到底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


    “嗯,就是這件事。葉迦藍,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的話嗎?我說我有一個結束這場紛爭的計策。現在,實行這個計策的時候到來了。因此我把你招來這裏。”


    “……是這樣啊。”


    她當然記得蘇摩所說的話。


    那是和叛亂軍的戰鬥剛剛開始、他被命令從前線返迴王都時候的事情。


    那時,和他再會的蘇摩說,他有一個結束這場紛爭的計策。為了實行那個計策,她的力量是必要的。那之後,蘇摩把汗血寶馬傲兒和臉頰上的加護送給了葉迦藍。


    想起那時候的事情,葉迦藍無意識地撫摸臉頰。


    蘇摩柔軟的嘴唇的觸感再次蘇醒了。


    “喂、喂,你想起什麽了啊?”


    蘇摩好像也想起了同樣的事情,紅著臉粗暴地說。


    看到他的反應葉迦藍心裏也癢癢的,像是要掩飾表情一樣低下頭。


    “……總之,我記得蘇摩殿下的話。”


    “那就好。那麽你現在會聽從我的請求嗎?”


    “為了殿下,我什麽都願意做。但是,到底要怎麽做?”


    葉迦藍曾經宣誓效忠的少年帶著毫無迷茫的真摯眼神說:“葉迦藍,能把你的性命交給我嗎?”


    “……您是認真的嗎,蘇摩殿下。”


    在小旅館的一個房間裏聽完蘇摩的提案之後,葉迦藍差點驚呆了。這個提案就是如此讓人意想不到。


    “你在說什麽蠢話。我會為了開玩笑特地從王都溜出來嗎?”


    蘇摩理所當然似的迴答。


    “……”


    能把你的性命交給我嗎?——蘇摩這樣說。現在葉迦藍總算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根據她的提案,確實有可能丟掉性命。


    不過這也許不算什麽大問題。為了蘇摩而死去反而是她的心願。而且,她覺得蘇摩的提案中確實帶有立刻結束這場戰爭的可能性。以蘇摩現在的立場,還有王國軍和叛亂軍的關係,越想越覺得是個好方法。


    但是,依然有一個原因讓她不能幹脆地點頭。隻是她的話也就算了,但說不定連蘇摩都會遇到不測。


    “殿下。如果叛亂軍——不,如果傑德想要謀害您的話怎麽辦?”


    “如果傑德是那麽沒遠見的人的話,這場戰爭也不會拖得這麽久了。而且,你想想看。如果他以那種形式謀害我的話,反而是合了我們的意。雖說是太子,但傷害十四歲小孩子的人一定會立刻失去人望。”


    “……殿下,即便是假設,也請不要說出那樣不吉利的話來。”


    “確實。是我說了無謂的話,忘了吧。”


    其實葉迦藍非常清楚蘇摩話中的意思。她覺得這真是一個好方法。那個精於計算的傑德一定立刻就能想清楚謀害蘇摩性命是多麽不值當的事情。


    但是,也可以反過來想。比方說,傑德有可能會想出通過謀害蘇摩殿下來獲得某些利益的方法。


    如果拚上自己的性命就能保護蘇摩殿下的話那無所謂。但是萬一傑德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她真的能守住蘇摩嗎?葉迦藍止不住地擔憂。


    “您能再考慮一下嗎?”


    “真囉嗦。而且葉迦藍,你應該也明白才對。這種方法如果順利達成的話,就能不流一滴血地結束戰爭。”


    “……”


    他明白,這種事情他非常清楚。


    正因為如此,葉迦藍才猶豫不決。


    “葉迦藍啊。”


    大概是察覺到了蘇摩的心境,葉迦藍用開導的語氣說:“……是。有什麽事?”


    “我是在人民的血汗中誕生的,不用任何辛勞就能得到衣服、食物、甚至住所。至今為止是這樣,從今往後也會如此。我必須支付其中的代價。


    而那就是在現在。現在我想為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正是我們王室的義務。但是父王有治理國家這個重要的工作在身,王兄則肩負繼承父王的大任,現在能夠行動的隻有我了。我雖然不過是個小太子,但也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不對,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


    “……”


    葉迦藍知道蘇摩總是為某件事事而苦惱。


    不必經商、不必耕田便能獲得每天的糧食,蘇摩總是為自己這樣的立場而苦惱。


    當然,其他的貴族和騎兵在不用勞動便能獲得衣食住方麵也一樣。不過貴族身負治理領地、引導人們的義務,而騎兵也有義務在危急存亡關頭舍命戰鬥。


    蘇摩不過是因為生為太子,便能逃過這種命運,其代價到底是什麽?蘇摩一直為此而苦惱。


    事到如今,葉迦藍終於明白了,答案就是這次的行動。


    利用自己的立場、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減少每一滴流出的血液。這就是他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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