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滄王是個遊手好閑,吃喝玩樂,不管政事的廢材王爺。


    他管轄的領地財政破綻百出,幾乎入不敷出,據說都是靠著他那個精明的屬下孟佛的本事,才支撐到現在的。


    冥滄王也十分信賴孟佛。


    由於冥滄王生性殘暴,如果惹他不悅的話,他就會大開殺戒,隨隨便便的讓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掉。


    孟佛作為執政官,要來管理叛亂軍的事情。


    於是李迪和李斯不得不一起前來迎接。


    “歡迎孟佛大人,你能親自來這種偏僻的鄉野,我們倍感榮幸。”


    李斯彎著腰,一邊搓著手,刻意討好似的說道。


    而站在李斯身邊的李迪則對李斯的態度十分不喜。


    “如果可以,我並不想來這裏。”


    孟佛的聲音鏗鏘有力,展現出和李斯這個代行官完全不同的格調。


    他不像那個熊一樣的黎崎那樣擁有高大的體格,但他的長相充滿知性、可以看出他學識淵博經驗豐富,眼神裏也寄宿著仿佛能看穿這世上全部謊言的讓人印象深刻的光芒。


    說這個男人是影子裏的支配者的話,誰都能接受把。孟佛就是這樣一個人。


    “那麽,我不想浪費時間,快點進入正題吧。我聽說此地發生了叛亂。過程怎樣都好,總之你們要盡早鎮壓叛亂。我就是為了監督這件事才特地跑到這種邊境之地來的。”


    李迪亞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一旦發生叛亂,監督鎮壓工作確實很重要。但是,為了今後不再發生同樣的叛亂,調查叛亂的經過、找出問題點才是最重要的——吧。


    “孟佛大人。我想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喂,你這樣太無禮了,李迪!”


    “沒關係。什麽問題?”


    “是。孟佛大人的這種說法……難道孟佛大人已經預見到此地會發生叛亂了嗎?”


    “當然。”孟佛若無其事地迴答,“我深知最近農民的的窮苦狀況,也知道他們正徘徊於生死邊緣。這時再提出作為減稅的交換而上交少女什麽的,不用想就知道會發生叛亂。而且會發生在腐敗最為嚴重的此地。”


    “……請、請等一下。您是說,您明知道會發生叛亂,還是公布那樣的布告?”


    隻能這樣解釋。


    但是,李迪鬥膽質疑隻一點,倒不是因為義憤驅使。從剛才的話中推測,這樣下去腳邊發生了叛亂的他們這些人,無疑會被追究某些責任。他是想轉嫁這些責任——即使不到這個份兒上,至少迴避一定程度的責任。李迪就隻有這些小官吏的才能。


    也不知道孟佛是否察覺了他的意圖,迴答說:“隻有這樣才能滿足冥滄王閣下。再繼續多收稅的話農民一定會餓死。但是閣下絕不允許減稅。你們知道閣下除了調戲侍女,還有收集財寶的興趣吧?他十分害怕用於收集的資產減少。因此我告訴閣下上交少女這個領主的全力,以從領內募集無數少女為交換,令他同意削減遊樂的開銷。因為沒有其他方法能解救財政。”


    擁有影子裏的支配者這個別名的孟佛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即,無以倫比的忠臣。但是,這個別名更多的是被使用在諷刺上麵。


    冥滄王放棄了作為領主的全部責任,這一點誰也無法為他辯護。


    但是孟佛沒有拋棄這樣的冥滄王,而是發揮出愚直的忠義,為了冥滄王嚴肅地行駛政務。據說原因是受到了冥滄王父親的巨大恩惠,但不管怎樣,他的精明能幹都用在了保障冥滄王的荒靡生活上,領民們苦不堪言。


    “原來如此。所以您才特地跑到這個會最先發生叛亂的地方來對吧?如果能立即鎮壓最開始的叛亂,就能以此警告其他懷有不滿的領民們了。”


    孟佛稍微收起了之前俯視眾人的態度,迴答說:“正是如此。嗯,你雖然看上去不像個將士,不過腦子還是挺好使的嘛。”


    “誠……誠惶誠恐。”


    “總、總之,孟佛大人!”


    李斯執政代行官似乎無法忍受他們將自己拋在一邊一個勁的說下去,突然大聲說:“我想您在外麵已經看到了,我們已經集合了八百精兵,隨時準備好討伐自稱叛亂軍的賊軍。請放心吧。”


    “我隻有在叛亂鎮壓完畢的報告送到的時候才能放心。廢話就不用多說了,趕快給我率兵出擊。”


    “是,遵命。李迪,你聽到了吧?立刻出擊。”


    “是。”


    隊長藍正已經不在了。這樣的話,事情就都推到我頭上了嗎——李迪想著,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不,沒有那個必要。”孟佛插嘴,“不好意思,這名將士還有別的任務。鎮壓叛亂由你去指揮。”


    此話一出,李斯執政代行官一時間無言以對。


    “這、這是怎麽迴事?李迪現在處於統領騎兵隊的立場上。率領士兵是李迪的任務吧!”


    孟佛說道:“你姑且也當做騎兵隊將領吧,而且執政代行官在立場上比騎兵隊的隊長高得多,沒有任何問題。我不喜歡把同樣的話重複好幾次,但我再說一次:你給我馬上率兵前去鎮壓叛亂。你該不會說你辦不到吧?”


    不知該不該說是理所當然的,這種時候連李斯都很難立刻迴答。


    “但……但是,那個,我聽說叛亂軍的首領,那個叫傑德的是使黑魔法的頂尖高手。好不容易逃迴來的部下說,他竟然能誘發滑坡。我確實當過騎兵隊的將領,但是現在還是應當由實戰經驗豐富的李迪率兵……”


    “那種東西不過是演戲罷了。如果真的有那麽厲害的黑魔法師,像這種堡壘早就被沉到地底去了。而且據我所知,那個叫什麽傑德的,為了逃避迫近的部隊,曾經暫時舍棄故鄉的村落逃進山裏去了不是嗎?如果他有能讓大山崩塌的力量的話,根本用不著做那種事。你想想看,由於去年的地震和最近的長雨,地表鬆軟的山坡到處都是。那家夥不過是利用這種情況演了一出戲而已。”


    “原、原來如此……”


    孟佛堅定的話語足以消除李斯的不安。


    李迪也連連點頭。


    這種事不管怎麽看都不過是些小伎倆,完全可以否定傑德是黑魔法師的說服。


    不過,孟佛的情報收集能力確實值得驚歎。


    “更何況,李斯,你剛剛不是還自信滿滿的說有八百精兵嗎?對手不過是農奴們的烏合之眾,根本不用害怕。”


    “是,說的也是……”


    “那還不快去。你還想再惹我不高興嗎?”


    “明、明白了。我馬上就去……!”


    這句話一錘定音,李斯雖然滿臉不高興但還是走出了房間。


    李迪被他丟下一個人麵對孟佛,戰戰兢兢地問:“那麽,孟佛大人,您到底要分配給我這種小人物什麽工作呢……?”


    “不用那麽害怕。那個叫李斯的小官吏死了以後,需要熟悉這裏情況的人圓滑地進行統治。你要是在無聊的戰鬥中丟了性命就不好了。隻是這樣而已。”


    李迪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剛才,這個影子裏的支配者說了什麽?李斯執政代行官死了以後?確實,和叛亂軍的戰鬥如果敗北了的話存在戰死的可能。但對方不過是裝備都不齊整的農民集團,應該是獲勝的可能性更高才對。


    然而,孟佛卻把李斯會死當成了前提。


    對保身十分敏感的李迪立刻明白了。恐怕不論鎮壓叛亂是成功還是失敗,他都會強製讓李斯死去。以負起沒能阻止叛亂發生的責任的形式。隻有這樣做才能保住冥滄王的麵子,讓農民們也能出一口惡氣,還能給其他的執政代行官提醒注意。


    他在感到害怕的同時也放心了。從剛才的話中來看,李斯會死而李迪則會活下去。這就行了。沒有任何問題。


    “那麽,你是叫李迪對吧。實際上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是。請隨便問。”


    “此地應該有一名叫做黎崎的將士,他現在在哪兒?”


    “……啊?”


    聽到那個意外的固有名詞,李迪吃了一驚。


    黎崎,那恐怕是整個西滄領地無人能出其右的最強戰士的名字。


    他為什麽想見那個無禮的戰士——李迪感到一陣疑惑,但他立刻想起孟佛剛才說過的一句話:別讓他把同一句話說兩遍。


    不能反問。他隻要閉上嘴做好別人交代的任務就行了。就像至今為止他一直做的那樣。


    “明白。我立即給您帶路——”


    ……


    另一邊,傑德的身邊順利地聚集起士兵。


    和預想的一樣,有很多農民都覺得即使死掉也要給貴族們一個教訓。


    聚集起來的士兵有四百人左右。雖然不能說充足但和過去的不足二十人相比簡直是判若雲泥。


    不過,也有很多令人不安的因素。


    聚集起來的士兵們中有很多沒有使用過武器,集團戰的經驗也等同於零。但是,以李奧魯為代表,也有不少人有過服兵役的經驗。而且,士兵數量較少的話,傑德也比較容易掌握全局,在指揮方麵比較有利。


    唯一一點,隻有裝備的質量沒有辦法彌補。士兵們有一半以上隻能用把小刀困在木棒上的簡陋長槍做武器,甚至還有人拿鍋蓋代替盾牌。


    話雖如此,裝備的問題從叛亂剛開始地時候就預想到了,他早就準備好了帶著這些不安因素依然能夠取勝的策略。


    最重要的是,現在沒有發生曾經擔心的主導權之爭。這一點大概要歸功於傑德打倒藍正的成績,和在士兵中最有影響力的李奧魯二話不說就聽從了傑德的指揮這兩件事。接下來隻要再去的一次勝利,他就能被大家承認為名至實歸的指導者了。


    不過,在基層,還有一些小問題。


    “為什麽啊!為什麽我不能去戰鬥!”


    聽到一名少年的抗議聲,傑德簡直想抱住腦袋。


    “我說過好幾次了吧,伊思。尚未成年的小孩子不能上戰場。”


    但是,氣血旺盛的十四歲少年完全不能接受。


    “為什麽啊?!你們現在人手不足很傷腦筋對吧?!我射箭的話還是會一點的啊!”


    如果讓少年上戰場的話,叛亂軍會失去人心——這是傑德的理由,但他實際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你聽我說。我們的戰鬥完全沒有獲勝的保證。如果失敗了的話,作為叛亂的主謀,我肯定會被處死,甚至還會連累我的故鄉。到那時,誰來保護阿菲和村子裏的大家?”


    “哎……”


    伊思的意氣一下子消沉了。


    “你明白了吧。我有我該做的,而你有你該做的失去。你知道嗎?現在阿菲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我家裏。這話說出來雖然冷酷無情,但我現在沒有時間去陪一位少女。能保護她的就隻有你了哦,伊思。”


    “……可惡。”


    伊思好像終於接受了。他猛地轉過身,背對著傑德說:“知道了啦。阿菲由我來保護。但是,傑德,你是她的監護人吧?那麽,不要讓她失去兩次監護人啊。”


    “嗯,我也不會那麽簡單就死掉的。”


    真是說了些令人欽佩的話呢,傑德對這位少年稍稍刮目相看了。


    讓傑德下定決心發起叛亂的,就是伊思不顧自身安危保護阿菲的行動。伊思雖然看上去還是個小孩子,但為了他想保護的人,可以發揮出超越常人的膽量。如果真有什麽萬一,他一定能保護好阿菲。和六年前,連喜歡的人一個人都無法拯救的傑德不同。


    “傑德!”


    有人叫他的名字。


    轉過身,看見馬休騎馬跑過來。


    交給馬休的是偵查的任務。而馬休氣喘籲籲地跑迴來,原因隻有一個。


    “終於來了!是執政代行官的軍隊!”


    翌日,傑德率領的叛亂軍和李斯執政代行官率領的八百士兵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


    那是在某個小村莊裏,一個小旅館的房間裏發生的事情。


    “喂,米雅!好像終於搞起來了,叛亂!”


    一個人衝進房間。那是一位二十歲前後的年輕男子,他身材強壯,看起來從事的不是什麽正經的職業。


    “嗯,在哪兒?”


    迴答他的是一位躺在床上的少女,看上去隻有十五歲左右。


    “啊啊,在西滄領地的一個村子裏,據說他們糾集了不少士兵,終於要大戰一場了。”


    “果然是那邊啊……我就知道差不多該開始了。”


    少女輕盈地跳下床。


    “那我們去看看吧。看看那個發起無謀叛亂的奇怪家夥的才幹究竟如何。”


    ……


    從那座山的山腰上,可以看到非常遠的地方。


    這裏是前不久發生了——或者說引發了——山崩的那個山腰。


    所以理所當然的沒有一棵樹木擋住眼前這藍色與綠色組成的美麗景色。


    就在這時。喉嚨裏突然傳來不舒服地感覺。傑德捂著嘴小聲咳嗽起來。


    “怎麽了?感冒了嗎?”


    這樣問他的是李奧魯。這名大漢因為領主的暴政而失去了妻子,為了報仇而加入傑德旗下。他背上背著一把接近一米五的巨大的劍。


    “抱歉,從以前開始極度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如你所見,我的身體一點也不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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