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無瑕甜甜一笑,兔子般靈動地跳迴丈夫身邊,抱著他一條胳臂道:


    “寒,你真壞。玩笑可不是這麽開的喔!”


    正巧錢管家端著熱茶過來,她以女主人的姿態道:“啊,大家都口渴了吧,錢管家,麻煩你倒茶。”


    “好的,太太。”


    錢管家恭敬地迴應。即使倒茶這事,不必她說,他也會做的。


    隻見這名白發如銀的老管家微彎下腰,依序幫所有人倒茶,而後拿著茶盤端直地站在一旁等侯隨時召喚。


    率眾人之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熱茶後,無瑕道:“結婚前寒月就告訴過我,家人可能會反對我們的婚事。”


    她將眼前的衝突說得這麽自然,彷佛早就胸有成竹,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被人“反對”。


    就連江寒月都忍不住朝她瞥去一眼。雖然他什麽也看不到,卻感覺無瑕將手伸過來,握住他放在膝蓋上的左手。


    手背的皮膚傳來濕意,想起她還穿著濕衣服,江寒月不由得皺起眉。正想叫她先去換衣服再來蹚渾水,卻又聽見無瑕說出——


    “可我不聽,因為我太愛他了,我們是彼此相愛才決定在一起的……”無瑕情深款款地瞅了江寒月一眼,續道:“如果這世上真有人值得我為他放棄一切,即使麵對眾人責難也要跟他在一起,那麽,唯一的那個人,隻會是寒月。嫁給他時我便想,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們的婚姻,我依然相信我們會過得很幸福,因為這個男人是我願意一輩子看著他、陪伴他的男人。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倘若不是清楚這是天大的謊言,江寒月可能真會以為,說出這些話的女人是真心愛著他的。可惜這個女人,是無瑕。


    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還是在彼此的婚禮上。


    以陌生人身分結婚的兩人,哪裏有真感情可言?然而,麵對家人百般質問,他累了,如果她想玩一玩真愛遊戲,由她去,他不想管。


    彷佛看著一場荒謬的鬧劇,杜蘭笙一點也不相信地拋出一句:“你們相愛?”


    “是的,婆婆。”無瑕笑答。


    “你說你愛我這個瞎了眼的兒子,甚至願意把青春浪費在他的殘缺上,一輩子陪伴他?連他交往多年的女友都拋棄他了,你卻終生不渝?”


    這話說得十分殘酷,很難相信是出自一個母親嘴裏。曆史上,就她所知,仇視自己親生兒子的,也就隻有春秋時期鄭莊公之母,那還是因為人家生產時難產的緣故。難不成江寒月也是個“寤生”?


    無瑕有些訝異,卻仍鎮定地迴答:“是的。”


    杜蘭笙冷哼一聲。“你這個騙子!”


    感覺到掌心下握著的手突然僵硬起來,無瑕眼中閃過一抹極短暫的憐憫。她悠悠道:“沒錯,我是個騙子。”


    她坦言。眾人隨即一怔。


    卻聽無瑕說:“我騙我自己,我一點也不在乎他看不看得見,事實上,我是在意的。然而這世上有太多雙眼健全的人對真正的現實視而不見,連心都盲了。而他,我的丈夫江寒月,盡管雙眼失明,但他的心卻比許多人來得更加明亮。”


    頓了一頓,確定所有人都專注地聆聽她的話,她才接著說:


    “我隻是遺憾,他永遠無法看見我青春正盛的容貌,可是如果他一輩子都看不見,我卻又欣喜他終究不會看見我年華老去時的模樣。在他心底,我將永遠是最美好的存在,任憑這世界如何光彩鮮明,都無法使他的視線離開。我是因此相信他會愛我一輩子,愛得無比堅定。”


    聽見這話的眾人,有兩個人忍不住微微發抖起來。


    一個是拿著拖盤的錢管家,一個則是站在母親身邊的年輕人江靜雨。


    錢管家發抖,是因為,假如無瑕所說的一切能變成真的,不知該有多好!他因為懷著不切實際的期盼而發抖。江寒月已經封鎖住自己的心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假使、假使無瑕能夠使他走出現在的封閉,那該有多好!


    江靜雨微微發抖,則是因為他崇敬的大哥終於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人。他因對自己兄長的愛而發抖。在這之前,他始終不認為江寒月身邊的女人有哪個是真心愛他的,可現在大哥失去視力,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倘若有人不離不棄,那必定是出於真愛,再無庸置疑!


    剛從學校畢業,初初踏入社會的江靜雨,對愛情仍存有一份天真的想像。


    各懷心思的短暫沉默中,客廳裏,那始終不發一語的中年男人頗有威嚴地開口了:


    “寧小姐,你要多少?”


    這話恍如一盆冷水從天而降,人人登時清醒過來,看著嘴角噙著一抹淡笑的無瑕。


    “寒月,這是哪位叔叔?”她問。


    江寒月迴答:“是二叔。”也是江家目前實際上的掌權者江正英,他堂兄江雲鎖的父親。


    “二叔這話是什麽意思?”無瑕故作不解。


    江正英雙腿交疊而坐,一雙世故的雙眼盯著無瑕道:


    “寧小姐,你跟我侄兒認識不過半年,哪可能有什麽深厚的感情。不過你們的婚姻既然已是事實,我就明白說了吧,你要多少錢才肯走?隻要價錢合理,能換迴我江家的麵子,都算公道。”


    沒想到,這個看似斯文的中年男人說起話來會這麽狠直、這麽市儈。


    無瑕不知道的是,這些話,其實江寒月也想過。


    他想過,要多少錢才能收買一個女人的婚姻?不知姨母到底給了無瑕多少好處,才換得她聖壇前一句“我願意”?


    無瑕正色,挪開手,改擱在江寒月身旁的椅背上。


    “二叔願意付我多少?”她挑眉問:“一億,還是兩億?很抱歉,我無瑕沒這麽廉價。”三億的話,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兩億?真是獅子大開口,你這個女人知不知羞!”杜蘭笙忍不住輕賤地罵道。


    順著她話,無瑕慷慨陳詞:“既然付不起,又何必以金錢來衡量我的婚姻?這世上,不是每一樣東西都能用錢買到的!金錢雖然好用,但並非萬能。”


    “說得好!”有人喝采了。這人是江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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