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淩抬了抬眼睛,看見石新月那戲虐的眼神,又硬生生將原本想說的話吞迴肚子裏,模樣竟然有幾分沉穩,有些不動如山的氣度。


    石新月暗自點頭。


    卻聽見江寒月慢悠悠的說:“二弟弟,長幼有序,先生先看我的,你沒意見吧?”


    硬生生占了人家的位置居然還有臉說什麽長幼有序?石新月忍不住莞爾,對自己接下來的教書生活莫名有幾分期待。


    江天淩看著江寒月,含笑問道:“大哥,你寫字時是將墨汁寫到臉上去不成?”


    江寒月這才知道自己的臉並沒有擦幹淨,衝著無瑕哼了一聲,“你故意不告訴我!”


    無瑕雙手一攤,低聲解釋,“方才太忙了來不及。”


    幾人還要再鬧,就聽見石新月冷哼了一聲,眾人當下畢恭畢敬的站好。


    石新月一目十行,已經將江寒月的卷子看了大半,臉色漸漸好了起來,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看到了後麵還情不自禁地用手輕輕敲打著桌麵,小聲將精采處念出來。


    無瑕鬆了一口氣。


    石新月將江寒月的卷子看完卻不加以點評,直接擱到一邊,又看起江天淩的卷子。看了幾行,舒展的盾頭就皺起來了,又看了片刻,終於說道:“狗屁不通!”


    江天淩萬萬想不到先生對自己的文章是這樣一個評價,心中不服,高聲問道:“請問先生何處不通?”


    石新月冷笑了一聲,“你說要多設置監督部門來監督各地官員,還要將禦史們都放出去?你知道這有多擾民嗎?不但擾民還擾官!這樣一來,我們峻崎國的官員每天隻管接待禦史、拍禦史馬屁去了,哪裏還有時間幹實事!你以為禦史就不會敲詐勒索、就不會文過飾非?你以為管理朝政是小孩子玩家家酒,隨意玩玩?”


    其實江天淩的文章也不算是狗屁不通,放到三年一度的進士科考試裏至少也能排到前一百名,但是有無瑕的文章在前對比,加上為了打擊江天淩,石新月不免誇大其詞,將江天淩的文章貶低得一文不值。


    江天淩很快反應過來石新月這是誇大其詞,但是看著他這般慷慨激昂的批評自己,也不免湊趣地問一句,“敢問先生,對於這個問題,我大哥又是如何迴答?”


    江寒月得意洋洋迴道:“我怎麽迴答?我肯定答得比你好。”


    實際上無瑕寫文章的時候他忙著幫無瑕打扇子,給無瑕端水,給無瑕遞毛巾……無瑕雖然一邊寫一邊為他解說,但是江寒月也不知聽了多少進去。


    石新月將江寒月的卷子遞給江天淩,“自己看去!你兄長是真正考慮過這問題的,哪裏像你,詞雖華麗卻言之無物,根本就是空話廢話一堆!”


    江天淩接過卷子,一目十行看完,才對先生鞠躬,恭敬的說道:“迴先生,學生有話不知該當說不該當說。”


    石新月皺起眉,“這什麽扭扭捏捏的做派,有話就直說。”


    江天淩這才說道:“先生明鑒,學生認為,這文章的確比學生的文章有見識,但是這文章的字跡卻是不對。”


    石新月道:“你的意思是,你兄長的文章有人代為捉刀?”


    江天淩沉聲道:“學生隻是疑惑而已,或者大哥能解惑?”


    “這卷子不是我寫的那還會是誰寫的?”江寒月冷哼一聲:“二弟弟啊,我身為大哥比你略略多吃了一點點飯,比你略略多了一點點見識,比你好一點點也是正常的,你不用嫉妒,你這般嫉妒,給先生的印象很不好。”


    江寒月語氣是理直氣壯,理由是冠冕堂皇,神情是端正嚴肅,態度是語重心長,讓站在邊上的無瑕也忍不住偷笑起來。


    此時江天淩又微笑問道:“大哥大才,寫這些文章當然不在話下,隻是這個字跡……莫非是大哥口述,由無瑕姑娘代為執筆?”


    “是我侍女寫的?你看見了?”麵對兄弟的質問,江寒月悠然自得,絲毫沒有壓力,“再說了,即便是我侍女寫的,你連一個侍女寫的文章都比不上,你還有臉在先生麵前叫嚷?”


    這話實在是大殺器,江天淩登時沒有了反駁的力氣。相對於江寒月的紈絝加無賴作風,維持翩翩公子風度的江天淩在這場鬥法中能發揮的實在太小了,實在怪他不得。


    輸給兄長也罷,輸給侍女,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江寒月又對石新月鞠躬,誠懇道歉,“先生明鑒,我家弟弟今天才見到先生,心中難免緊張,一緊張之下就不知如何措詞了,不過他人是極好的,請先生不要計較才好。”


    聽江寒月言詞懇切的解釋,石新月的臉色再度好轉,點頭道:“你們是堂兄弟,平時也要互相包容一些才好。江寒月,你做兄長的倒也有些兄長的樣子。江天淩,之前看你也是頗有幾分誌氣的,怎麽到了現在竟然輸不起了?兩萬兩銀子對你而言也不算什麽大數目,又不是什麽金冊銀冊的,何必如此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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