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中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人也會走上一輛肮髒不堪的馬車,養尊處優的他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會蟄伏在人群裏,像一個最下等的人一樣,等待那個神秘人物的到來。不管那個是什麽人,都會是自己的貴人。他向來都想不通,那個人為什麽會把會麵的地點選在這樣一個汙水橫流、大街上時不時就發生鬥毆、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腥臭味的地方。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居然愛上了這個地方:這裏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他們像是老鼠一樣地生活著,對所有高高在上的人極為敬畏,在這裏權力才是最好用的東西。而每次到這裏,他能感覺到一絲興奮,甚至也在幻想著,如果有一天自己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自己的身份又會是何等的高貴,而那些曾經或是依然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揚的人,在自己的麵前表現得又是如何的卑微。那時的他,可以盡嚐權力的滋味,不過他的算盤可不僅如此,恐怕收益會遠比自己想象中要豐厚得多。而另外一個人,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他拉了一下身上那件已經襤褸的衣服——那是那個人特意替他準備的,為了消去那衣服上難聞的酸臭味,他讓洗衣房洗了幾十遍,可穿上之後還感覺從頭到腳都在發癢。約定的時間到了,隻見一個穿著打著補丁、質地卻是絲質衣服的男子出現在這裏,臉上還帶著誇張的笑容。呂中急忙揚了一下手,那個人連理都沒有理,臉上的笑容瞬間不見,隻是麵無表情跳上了馬車,他們將車趕到了一座寺廟的門口,這裏是乞丐的聚居地。


    “好久不見了,您一切都好吧?怎麽這一次換了一身裝扮?”呂中一臉討好的笑容開口道,他太清楚眼前的人的能量,所以盡量想要討他的歡心。


    老人蒼老的臉上帶著一絲冷漠,他冷哼了一聲道:“讓你來這裏,還真是委屈了。可就是算是穿成這樣,還是沒能遮住公子身上的貴氣不是嗎?”


    呂中一時間有些語塞,他知道來人不怎麽高興,自然不敢出聲再去惹怒他。他自然也明白,這個人想要見他的目的,除了送了了他想要的東西之外,還想要得到他許下的迴報。果不其然,老人給了他一把鑰匙,告訴他在那個櫃子裏又存上的一大筆的款子,這些足以支持他開始自己的下一步行動。不過,他需要呂中單獨去見一見另外一些人:那些願意出錢的人,他們想要確認自己出的錢是否物有所值,以免得自己出的那些錢打了水漂。


    “等將來我們入主東宮的時候,你們會知道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物超所值。”呂中的臉上多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可那隻是我們計劃的第一步,我們想要的,比你們想要的要多得多。聽說你已經采取了一些行動,隻怕反倒適得其反吧?”老人看了眼呂中,示意他趕著馬車繼續前進。“隻不過這一次的情形稍有些特殊。”


    而此時此刻,正在為一係列變故鬧得頭暈眼花的皇上,也正在垂拱殿裏麵發愁,盡管自己從小就被養在深宮之中,但他依然不太習慣麵對著一群時時刻刻守在自己身邊的人,他有自己信得過的人,但其他人難免會有異心。朝中大員與內侍互相之間有交情,這也是難免的,不過他得盡量避免一些事情傳揚到外麵,尤其是避免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傳揚到外麵。事實上,這些傳言一直都不曾停歇過。


    直到蕭逸飛不經意地給了自己一批名單,他才知道那些人是自己的對手早就安排到宮裏的人,為的就是希望能達到對自己的行為了如指掌的目的。他的心底泛出一絲寒意,權力讓人癡迷,從前的他也很羨慕自己的父皇對著天下人發號施令的模樣,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什麽叫高處不勝寒。


    不過此刻的他終於心情平靜了下來,他找了個借口,把所有的人都打發到了一旁,自己則安安靜靜地走在水磨石路上,他需要一些事情,讓那些人知道他的權力不允許任何人的侵犯,而且他還需要那些人明白,自己跟自己的父親是那麽的與眾不同,他會是千古難得的一帝,終究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顯得更加的輕盈,一切都如自己預料的一樣,蕭逸飛的計劃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著,那是自己最信得過的人,也是因為機緣巧合,所以兩個人才會有那麽一段奇妙的緣分。


    把所有的人蒙在鼓裏,包括自己的枕邊人,這讓他的心裏頗有幾分過意不去,不過為了自己的大業,他也隻能如此了。用不了多久,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計劃是什麽,或許他們會狠狠吃上一驚的。更重要的是,蕭逸飛是自己一直都在秘密培養的力量,他太了解蕭逸飛的個性,所以也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讓天下的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而交給蕭逸飛那一股勢力,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那有多強大。


    可真的會是天衣無縫嗎?他自己多少有些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父親臨死之前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一切都是真的嗎?他說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左右著一切,而他們趙家,隻不過是應運而生,如此而已。父親荒唐了那麽久,終究還是留了一個破敗的朝廷給他,更重要的是,朝中無論是前朝顯貴還是新進的仕子,大部分都是關係盤根錯節、牢不可破的,所以他能倚重的,除了蕭逸飛之外,實在沒有第二個人。


    要命的卻是蕭逸飛那裏沒有傳來消息不說,卻有幾陣風莫名其妙地刮了進來:蕭逸飛掉落懸崖、生死不明,就目前的跡象來看,恐怕是兇多吉少。


    他微微歎了口氣,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自己很快就會得到確切的消息的。因為有人拿著他送給蕭逸飛的信物,請他抽出時間來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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