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前世的我應該感謝那幅畫作。


    一幅畫帶給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我迴憶自己同那樵夫交情——那天的他看了畫,欣喜不知如何名狀。


    “你畫得太好。”


    他說,我笑——確實畫得不錯。


    “你這畫值多少錢?我能不能用上好的木炭來換?”


    他緊接著就來了這一句,前世的我自然是清高言拒。


    “不必了——畫這幅畫也花不了幾個錢,就當送你了。”


    “不不不——怎麽能這樣算?”


    樵夫連連擺手,緊接著鬆開畫轉身衝出去。


    留下前世的我在那裏發愣。


    ……


    緊接著,我聽到了牛車的聲音。


    牛車很慢,吱吱呀呀從曲折道路上過來。我從籬笆門看到那半車黑炭有些哭笑不得。


    這半車木炭可比我一幅畫值錢多了!


    心裏麵又幾分抗拒,卻沒法拒絕隻能眼睜睜看著牛車接近籬笆門——車上人跳下來,拍一拍滿是黑灰的雙手。


    “這些就是那買畫的錢!”


    他開口,看著我——我連連抗拒。


    “別這樣——那麽半車木炭我一個冬天用不完!”


    說著,沒注意到他純樸的笑——“那就多幾個冬天用!”


    他笑著——“我都多謝了你這畫了,多給幾把木炭又怎麽了——多還不好還是怎麽樣?”


    他起初想要拍一下我的肩,可思考到手上還有大把炭灰換了手臂——他衣袖下麵胳膊粗壯,隔著幾層布料依舊可以感到幾分溫暖。


    我笑了——他也笑了。


    “大不了多畫一幅,不就夠了?”


    他說,我點頭。


    這確實是不錯的辦法。


    ……


    天氣冷了,樵夫更加忙碌——他經常山上山下匆匆來去,半個月沒一天歇息。


    倒是我天天上山遇到采樵的他,半山腰與他言談。


    “你身為一個書生,難得有這麽多時間來山中上下吧。”


    他問,我搖頭。


    “我其實是經常上山去的——那山巔的日升日落,也不是最好的風景?”


    前世的我對他這樣說。


    ……


    山上麵又一次相遇,我同樵夫一起向那頭山鞍走去——他帶著斧子,我卻兩手空空。


    “你經常去這邊?”


    “不是太經常——我平時大多砍這邊坡上的樹,那邊就很少去了——畢竟更遠嘛!”


    他這樣說,我聽來一笑——可不是“去那邊更遠”的禍?


    翻過山鞍需要多走一裏多路,這一裏多路平時不怎麽覺得遠,可當你背著比自己還重的木柴走在這路上麵時,所謂“不遠”的路也讓人頭疼。


    那東西重啊。


    少走一步是一步,能輕鬆何必折磨自己——我知道樵夫的想法,路上麵看著他想到不想幹問題。


    “你為什麽要畫?”


    是啊,一幅畫既吃不了也用不著,一個樵夫為什麽要呢?


    “因為——我不想我兒子再當我這樣的人!”


    他開口,有一份決然。


    ……


    是關乎自己子女的問題嗎?


    我聽懂了,心中對著樵夫多了幾分欽佩——他買畫很可能是為了結識我,費那麽半車木炭也有他的道理。


    “能不能找個時間,來教下我那不爭氣兒子讀書寫字?”


    他果然這樣問了——我又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會去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辛苦你了——注意腳下,那裏有一條樹根!”


    他說得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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