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發的新郎官尺天宮三爻眼底青黑,妝都遮不住。


    新娘沒有新郎那麽蔫吧,波浪般的黑色長發在燈光下閃著健康美麗的光澤,得體的妝容讓她看起來意氣風發。


    兩個人一人一邊,從後往前逐漸靠近能走到四樓的走廊。


    這位新娘叫羽繪多戶,二十六歲,據說在繼承一事幫助了她哥哥很多,押寶成功,作為同父異母的妹妹才能有這樣風光的婚禮。


    此刻的羽繪多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幸福,他有點發愁。


    關於如何告訴自己的新郎自己和他性別相同,性取向也相同這迴事。


    新郎的父母很清楚這迴事,新娘的哥哥也沒有故意隱瞞。他的住民基本台賬上性別是女,不影響婚姻屆的法律效力,也不影響兩個集團的合作。


    在這種情況下,尺天宮三爻依舊還不知道自己的性別——並非有意隱瞞,婚前他們本應該有很多見麵的機會,反而是對方一直在推脫——任誰聽了都要說一句活該的程度。


    他難不成還要用電子設備泄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嗎?通信商可不是他家的。


    著實太不上心了。


    羽繪多戶對新郎既不仇視也不哀怨,各玩各的是聯姻夫妻的基本素養。


    但他做事真的很不靠譜,如果不是已經簽了婚姻屆,財產分割完畢,選他弟弟結婚也未嚐不可。


    羽繪多戶持著香檳杯抿了一點。


    他今天的口紅防水不錯,不會在杯子上留下不雅的唇印,因此可以喝一點。


    新郎第一個弟弟尺天宮四海今年二十四歲,還在網球場上奮戰,比不得天才,但也小有名氣。


    ——比他年輕,比他健康,跟他“躺平發財死老公”的追求完全不吻合。


    有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就更別說了。


    他們的孩子會從尺天宮家過繼,他屬意尺天宮四海的孩子。


    運動員想必會比長子四十多歲、已經發福的身體素質更優秀。


    作為長子,尺天宮一晃被人一哄就暈頭轉向,想把他新情人的孩子給他們。


    那個女人他查過,不行。


    他遙遙望一眼尺天宮三爻那邊,歎氣,這些本來要和他在婚前商量的,隻是這家夥一直“忙”。


    裝什麽。


    他保持著笑容一個個照顧到,逐漸往四樓去。


    算了,一起上樓梯時也能說,鬧中取靜,隱蔽性更強。新郎也不能怪他冷不丁放雷,他想好好說,新郎倒也得肯賞臉吧!


    小夫妻說些悄悄話也正常。


    羽繪多戶矜持地笑了一下,唇邊露出一個酒窩,眼睛掠過人群點在了對麵的新郎身上。


    尺天宮三爻的心思完全不在婚宴上,他已經很久沒睡過好覺了,從他想要撤出組織起。


    尺天宮的榮耀是從父親那一代開始的,組織也是父親那一代搭上的。


    日本黑道發展迅猛,不同組織之間不斷兼並擴張,找了不少公司和政黨支持,相互交換權力和金錢,變成一個政治工具,規模不斷擴大,也更加隱秘。


    尺天宮剛從泥淖裏拔出腿上岸,不想跟那些泥腿子有關係。


    但大家都有的時候,你沒有,那就是缺陷。


    組織是上岸的魚,尺天宮選擇了組織。


    他的親生母親就是為尺天宮負責這方麵業務的人。


    子承母業。


    可是……


    他仰頭喝下杯子裏的香檳,眼角餘光看到了四樓的哥哥們和弟弟們。


    大哥繼承家業,二哥做了又清又貴的大學教授,研究項目成果轉化可以落到家裏的公司。四弟是追逐夢想的運動員,為數不多的宣傳資源就交給了他。小五是醫學專業,家裏今年就有投資醫療的意向。


    平成以來,政府對黑道進行了嚴厲的打擊,黑道傷筋動骨,去了十之八九。


    政府不是陽光,黑道也不是雪。說要打擊,不是就會立刻消失的。


    連吊死自己的繩子都敢賣的人麵對翻倍的利潤不可能鬆手,他們隻會做的更隱秘。


    自己……也難以從泥潭中出來。


    為什麽偏偏是我呢?


    他對組織的殘忍習以為常,偏偏一想到他的哥哥弟弟們就不用麵對這些,他的心就像被火炙烤。


    他們繼承家業的繼承家業,追求夢想的追求夢想,隻有我不得不困在一艘即將下沉的船上。


    做夢!


    安摩拉多跟貝爾摩德不止學了易容技巧,還有一些轉移注意力的手段。


    尺天宮三爻端著第二杯香檳來到安摩拉多附近,他拂過領結,撚住一個爆珠。


    “尺天宮少爺,好久不見。”安摩拉多輕輕碰了碰他的杯子。


    “是啊,好久不見。”他看到自己時眼神陰鷙,但這神情隻是短短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接著就是歡迎的笑容。


    “這就是你壽退社的對象?”安摩拉多開玩笑地朝新娘那邊示意。


    講個笑話,從組織壽退社。


    “我二哥就很不錯,他不是和你們的研究室有合作嗎?”


    可以靠著自己的姓氏生活的青年還沒有遇到過難題,組織是很可怕,但也隻是對普通人可怕。


    尺天宮還沒有到可以隨意拋棄盟友的地步,他們的合作完全可以轉到第三代,二哥的某個孩子不是什麽反社會人格,聽起來他們更相配。


    隻是別找他就行。


    “我一直以為我們合作的很愉快。”這位老人似乎隻是來求個結果,沒有殺意。


    尺天宮三爻放下心來,他一直很擔心組織殺他滅口。


    組織不是沒有殺過財團的後代,最優秀的那個繼承人、正當壯年的掌舵人也死掉過。


    隻是死的一直是敵人,而非合作者,尺天宮也沒有不繼續合作的意思,隻是想換個中間人。


    “確實,接下來的日子還要繼續拜托你們了。”尺天宮三爻的套話張口就來。


    安摩拉多眼神一暗。


    中間人是個傻子,有好有壞。


    好處是不會暴露組織,壞處就是很難摸清對方背後財團的想法。


    算了,看起來他什麽都不知道,就是個拋出來消氣的棄子。


    不知道下個中間人會是誰。


    安摩拉多把爆珠丟進尺天宮三爻的杯子裏,漣漪都沒有蕩起,那顆與香檳顏色相近的珠子就消失不見了。


    “好啊,合作愉快。”


    沒有合作了。安摩拉多喝了一口,看著尺天宮三爻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走上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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