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明美還穿著銀行職員的衣服,臉上的妝過了幾天看起來隻剩下破敗,她抱腿坐在禁閉室的床上,呆呆地看向門口。


    過得還行,有吃有喝沒有被打。


    宮野明美並沒有受到虐待。


    安摩拉多是這樣判斷的。


    他對著攝像頭招招手,提示看監控的人打開門。


    禁閉室條件很不錯,床枕、桌椅、衛浴都很齊全,因此安摩拉多也能坐在椅子上看向呈現“防守式”坐姿的宮野明美。


    “你妹妹雪莉鬧絕食要見你。”


    安摩拉多這次來穿了組織標配的黑風衣,宮野明美雖然眼睛放空,但也不是瞎了。


    聽到這句話她整個人很明顯地緊繃,但她不迴答,眼神也不與安摩拉多交匯。


    “組織很需要雪莉。”


    安摩拉多狀似好心腸地寬慰她,擺事實講道理:“所以你肯定會沒事。你看,萊伊是fbi的臥底,你是他的引路人,按照常理來說你活不到今天的,但你就是能活著。”


    宮野明美完全不以為榮,她的眼睛飽含痛恨地瞪安摩拉多。


    “小姑娘粘家長是應該的,天才有優待嘛。”安摩拉多自己就是個孩童模樣,老氣橫秋的語氣看起來有點好笑。


    隻是此時此刻此地,沒人笑得出來。


    “隻是可惜了,雪莉今年十七歲,不會永遠十七歲。”


    “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這是威脅,宮野明美睫毛顫抖。


    安摩拉多心裏很清楚,不管是誰來,隻要對她說一句:“雪莉快餓死了,她絕食要見你。”


    在這裏自閉不已的宮野明美就會立刻服順地去勸她妹妹吃點什麽。


    但他沒有,他隻是好像雪莉剛剛宣布絕食,組織就立刻有預案似的按部就班地找到宮野明美作為殺手鐧完成任務。


    少年麵貌稚嫩,行事帶著組織一貫居高臨下的傲慢和輕視,如風一般裹挾著身不由己的人。


    宮野明美感覺到了自從少女時代起就感覺到的、密不透風的窒息。


    熟悉的窒息,不熟悉的愛戀。


    自幼相伴、長久思念的妹妹,流星倏忽、照亮自己的愛人。


    “我隻是一個底層成員,真的不知道諸星……那個臥底知道了多少……他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


    眼圈通紅的都市麗人頭發淩亂,唇上的妝隻剩下最外麵的一圈,滿是夋裂,臉上的粉底泛著油光。


    她一定哭過,眼皮上的眼妝還算完好,眼瞼下方的已經一塌糊塗。


    “這跟誌保沒有關係,就算他真的知道了什麽也不是我們有意泄露的。”


    “那可是個fbi!那麽多人都沒有查出他的問題,我又能怎麽辦?”


    她看起來真的很可憐,惶恐害怕又一無所知。


    讓人忍不住憐惜:是啊,她知道什麽?


    她那麽弱小。


    多可憐的、被欺騙了感情的姑娘啊!


    安摩拉多仔細看她,看得她漸漸止住了還想要說什麽的嘴。


    安摩拉多從不以外貌評價人,一個能教出雪莉這種不肯屈就的人絕不會柔弱可欺。


    她選擇了她的妹妹。


    而她的愛人此刻逃出生天,安全得不得了。


    隻要他們還對組織虎視眈眈,被組織看重的雪莉就總能迎來轉機。


    臥薪嚐膽啊,真是令人驚歎的堅定意誌。


    她這個時候還在裝無知,來找她的人一定會覺得這女人愚蠢不知所謂,然後铩羽而歸。


    組織的人問有沒有破綻能不能聽話。


    她就說她失戀了她弱小可憐又無助。


    “說起來,你知道你妹妹是幹什麽的嗎?”


    安摩拉多也牛唇不對馬嘴地聊。


    著急的不是他。


    宮野明美本就被安摩拉多手術刀一樣的視線看得心驚肉跳,見他提起妹妹,提起她並不清楚的妹妹的事情,不禁屏住了唿吸。


    她有點裝不下去了。


    “我們都知道雪莉是天才,她能不出任務待在實驗室就輕輕鬆鬆不需要冒著生命危險地獲得代號。”


    “你也許會認為世界上的天才並不稀少,所以總想著帶她脫離組織。”


    宮野明美隻感覺心裏的念頭被看得一清二楚,悚然高聲反駁:“我沒、我不敢!”


    她現在說她從來沒想過逃跑就很虛假,隻好說她不敢。


    “生物科學家,研究父母留下的資料和設想。”安摩拉多豎起兩根手指。


    父母總是會小看自己的孩子,在他們的眼裏孩子永遠是孩子,可能會在某個領域做得很好,但難不成還能開天辟地嗎?


    宮野明美也是這樣。


    “你也許覺得隻要有資料誰研究都可以,你沒有研究天分,宮野誌保有,其他人也有。”


    他在宮野明美逐漸覺得不妙的言語間隙露出了充滿惡意的微笑。


    “來之前我的權限提升了一點點。”


    安摩拉多比出一個指間宇宙:“發現了一件事。”


    “天分和天分是不一樣的。你父母十幾年前留下的那堆資料,近幾年組織最優秀的科學家能看懂最開始的十分之一,而宮野誌保已經複刻了成品,正在改進。”


    宮野明美凝重問:“那又如何?”


    其實心裏已經開始絕望了,父母研究的項目有多重要從組織的窮追不舍就可以看出。


    她沒有天分,隻記得父親惆悵的臉和母親數不盡的淚水,而他們都三緘其口。


    妹妹也不跟她提研究上的事。


    安摩拉多看她居然還反問就知道她對自己妹妹在幹什麽缺乏認知。


    “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奧本海默。”


    宮野明美臉色大變。


    安摩拉多頓了頓,糾整自己:“也沒有那麽不恰當。”


    宮野明美的臉色並沒有變得更差。


    “你知道燈塔水母嗎?”


    宮野明美還真的知道,她在生物研究上沒有天分這迴事自然需要被發現,組織送她按部就班上大學,其實還是殘存了一點希望她接替父母研究的想法。


    她大學的專業就是生物相關。


    “燈塔水母”(turritopsis nutric)是一種海洋生物,理論上來說是不會死亡的一種生物。


    它能通過“返老還童”達成永生,而過程可能是通過細胞的轉分化過程實現的。


    燈塔水母成體變幼體的過程,是把體細胞轉變成了功能強大的幹細胞,轉變來的幹細胞有些類似於胚胎細胞,可以重新分裂出全新的組織或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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