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李淑這會兒是真哭出了聲。


    “我錯了,我改就是,你不要總說這些喪氣話,今兒是第一迴,以後再也不這樣……小娘,我知道我是家中不得爹爹寵愛的庶女,沒得什麽才學本事,不像二姐姐那樣爭氣,能到通政使司家當姑娘,也不如四妹妹那般,脾氣爽快,能握得住刀,有爹爹親手教導。


    但是小娘,我便是庶女又如何,我沒得什麽大誌向,日後不指望著能有多富貴的日子,便是嫁到尋常商戶家做個正頭娘子,我也是甘願的,我最大的底氣,便是我有一位心善孝順的好哥哥,我信哥哥,他會護我周全的。”


    “你,”方姨娘斷斷續續聲音接不上,氣息微弱,“淑兒!你哥哥如今被你大姐姐折騰的,尚且自顧不暇,你大姐姐迴來這些日子,他是遭了什麽黴運報應,一日日的,不是昏著便是睡著,小娘真是擔心,擔心再這樣下去,你哥哥這身體真撐不住,萬一哪一天……”


    “小娘,你怎麽又說糊塗話,大哥哥今天不是醒了嗎。”


    門外聽著屋內母女倆談話的李宴,漸漸隱住了唿吸。


    與北椋示意,輕著聲音離開了正門。


    無聲繞去了李屈的廂房。


    從廊上離開,北椋想問:“主兒,怎麽不進去和那方氏說道說道。”


    李宴著一席輕飄飄的長袍,看著院中這月亮。


    想著方姨娘說的那些話。


    “方姨娘是內宅婦人,眼見也隻能到這裏。可她愛護子女的心,一片赤誠,我怎忍心叱責她。”


    莫說父母憐愛,最愛她的父帥早已經逝去了多少年,十歲不到,她就沒了母親,她也沒得小娘疼愛,在軍中一幫實操演練中長大,最是練就的,除了一身不凡的武藝外,還有一顆半分不柔和的心。


    她不擅內宅的交道,可卻隻覺得,這樣的方姨娘,她謹小自卑,很有些生活氣。


    “北椋,你不明白,這人活得久了,隻覺著,有人能貼著熱地說說你,哪怕她說得不在理,你也覺得心頭是熱的,是舒服的,李淑還這樣小,有些規矩,她小娘教不好,自有教書先生來教,嗯,這家中的教書先生要仔細挑,我親自挑,家裏這幾個小的,是要好好讀讀書。”


    北椋跟在自家主兒身後,心仿似靜了一瞬,有什麽溫良的東西在心頭滑過,說話也輕了起來。


    “主兒,您今兒也沒多大。”


    寂靜的夜裏,少女溫吞吞的笑聲輕輕慢慢,隨月色走遠。


    “不小了,往常我這個年紀的姑娘,早就嫁人了……”


    李屈房中。


    房中點了三處明火,仍顯得昏暗。


    李宴覺著眼睛不適,李屈又叫房中伺候的小廝多點了一處蠟台。


    “大妹妹可適應些了,我在暗裏習慣了,家裏蠟油一個月總要些錢,便是現下有些碎銀了,我還是留著先前的習慣,來,大妹妹,你嚐嚐淑兒做的果脯,房中簡陋,也隻有這個招待你。”


    李宴在他對麵的案上坐下了,捏起那通紅的果脯塞進嘴中。


    “淑妹還會做得一手果脯?”


    “小淑會做的東西多著呢,她手藝精細,是小娘不喜她下廚房,不然,你若能嚐得她煲的那一尾魚湯,必要咂舌,這個季節的肥魚極鮮,口感潤得很。”


    說得李宴心都跑到窗外去了,恨不得現在就去那魚塘裏親自撈一尾青魚出來。


    “再將那果脯拿來些,我就著茶喝。”


    李屈親自起身,又往她身前倒了些青梅果脯。


    “大妹妹,我聽管事說了,你今天原是替我討債去了,我心裏大概有數,前些日子路上被人伏擊,多半還是那郭峽所為,隻因著平娘的緣故……”


    李宴示意他坐下說話。


    “西巷宅子裏的平娘一幹人等,你都安置妥當了。”她問。


    說起這個,李屈麵上仍有些愧色。


    “都安置妥當了,我與平娘說了,那西巷的房產留給她,我是不宜再與她見麵,平娘是極通情達理的,她們姐妹倆也各自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我隻是怕,莫要再牽連她們姐妹倆的好,明熙縣主必是不會放過我,我在這京中,不知還能不能待得下去。”


    李宴將手中的果脯撕成兩瓣。


    方姨娘還真是說準了。


    這李屈,不光是愛替人出頭。


    他倒是心善。


    “屈兄,我辛苦給你造出的這點聲名,你不想著如何利用,倒是一味地隻想逃離京都,就這點出息?”


    李屈被她直賴賴的話說的麵紅耳赤。


    “不是兄長我不想作為,而是京都實在沒有我能夠得上的差事,現下又得罪了權貴,大妹妹,我知道你有些本事,比兄長能耐,可到底,我們這樣的家世,就是捅破天了,又能有什麽作為,沒得王公顯貴引路,便是尋個關係,人家還要顧忌我是什麽身份。更不要說,我還得罪了明熙縣主。”


    豁。


    李宴砸了手中的果脯,在果盤上砸出了一聲脆響。


    “我原以為你是個謙卑謹慎的性子,不想,你這自卑是已經爛到了骨頭根上,兄長就怕把你不過是個庶子這樣的話說出口。得,是大妹妹我瞎了眼,你這個人啊,不堪負,我就是尋了那莊上的佃農許重二,怕是他也比你有些骨氣。”


    李屈麵色肅穆,有風雨催壓的趨勢。


    他是庶子不假,可打小勤學苦練,沒有一日鬆懈過,就連軍中的指揮僉事,也曾誇讚過他。


    他這般自傲的人,何談卑氣。


    在他的大妹妹麵前,不想,她三兩句就說中了他埋在心裏頭的心事。


    李宴故意諷了他一句,倒要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李屈拿起一旁的茶盞,一口氣灌了起來。


    “宴妹,不是我瞧不起自己,而是現在的這李家,我還有個臥病的小娘,我如何敢做些什麽事,再惹她哭誦,這番我進大獄,又病了一場,醒來後,瞧見我小娘,她整個人老了一圈,連頭發都白了數根。”


    這李屈,還真是有情有義。


    害。


    也不知道管事都跟他說了什麽,必是沒說全,他若是知道了她今日在嘉道王府門口到底幹了些什麽,隻怕他打死都不會跟她說出這些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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