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真是你拿的啊。”


    北椋搖頭:“河邊撿的,那夜裏,幾撥人追我,我為了甩開崔廷衍的侍衛,繞去了河邊,不想,和那暗哨麵碰了個麵,彼此靜待片晌功夫,也不知他怎麽想的,竟然以為我也是來搶他密卷的,和我就這麽打了起來。”


    李宴等著她後半句話。


    北椋慢吞吞道:“一失手,我給他拍到河裏了。”


    “那這密卷?”


    “打鬥間掉落的,我撿到後藏到了大佛寺,隻第日入城時,又被恰好迴城的崔廷衍盯上,而後他便一直派人癡纏於我,直到現下,誤會才解開。”


    李宴打開那包裹的密卷看。


    有拆封的痕跡。


    是一方官員的名字,上百個。


    “正是瞧見上頭都是些官員的名字,才知道這東西不簡單,不能隨身帶在身邊,主子,這東西,你打算怎麽用。”


    怎麽用。


    確定這玩意不會惹來什麽殺身之禍。


    國內百位官員的名姓,是鬧著玩的嗎。


    一番腥風血雨隻怕就在她手間。


    李宴斂住了神色,將密卷收好。


    “這事我得好生謀劃,還不能急,”眼下有一件事挺嚇人,“你在京中蟄伏數日,那暗哨豈會不認得你,你現在一言一行,可關乎我李府的命途。”


    “主子放心,我來京中尋你,未下把握前,是斷不會隨意出手的,京中沒什麽人認識我,那暗哨也不例外。”


    “難道?”


    “他死了。”


    “是你?”


    “不是,是被人毒死的,他死後被收押在刑部,我親眼去瞧過,七竅流血,死的透透的,胃也被人挖了開來。”


    李宴思忖著她說的這事。


    追殺崔廷衍的人不少,光是她遇見,就有幾迴了。


    崔廷衍京中風名,誰敢惹他,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小世子,竟然把自己置於險境之地,等著人來裁殺,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公然放餌?


    李宴挑開窗簾,從車內瞧落更後的夜市,偌大的汴京城,燈火通亮,雨後全然煥新。


    “這京都,怕是有得熱鬧嘍。”


    翌日早。


    天漆黑一片,卯時初,李宴睡夢未醒,今兒沒起來去晨練,睡得香甜,隻聽見外頭一陣吵鬧。


    被鬧醒了。


    房中沒有伺候的丫鬟,她披了間輕衫,單手抱起蠟台,挑開簾子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外頭漆黑黑的一片天,聽著聲音像是從二道門那裏傳來的,打了個哈欠,她反手關上門,果然,聲音小了很多。


    熄了燭火,又繼續躺下睡了。


    才剛眯神沒一會兒,就聽見廂房內有些聲響,慧兒在床簾外頭輕喚她,聲音溫柔。


    “姑娘,你醒了沒,成姨娘房中的蘭果兒,這個點急著來找姑娘,讓奴婢給攔下了,你見她不見?”


    慧兒就是心軟,一點也不體諒她家姑娘昨晚是什麽時辰才睡的。


    李宴翻過身,腦袋埋進薄被裏:“不見,什麽時辰來擾人,讓她迴去。”


    “姑娘,我瞧著蘭果兒真是有急事,眼睛都哭腫了,我讓她再等等,奴婢晚些時候再來伺候你。”


    “嗯……”


    半會兒,慧兒又來了,像隻蒼蠅似的,在她耳邊嗡嗡念經:“姑娘,卯時了,你起不起,大娘子房中的溫嬤嬤來了。”


    李宴緩緩睜開眼。


    慢慢坐起身。


    兩隻眼睛底下,全是一片黑色斑跡,昨夜熬夜熬的。


    “這麽點大的事,也值得兩院的人這樣著急,當真是沒經過什麽事,去傳話,都去廳上候著。”


    李宴梳洗打扮一番,從廂房去了會客的廳上,這會兒天還是黑的,兩院都派了人來,唯獨方姨娘那頭,卻沒在這個點傳什麽信。


    “都是怎麽了,大娘子和你們家成姨娘是又吵起來了,還是誰死了,一大早的來報信,也不看看時辰。”她和那蘭果兒道。


    蘭果兒哭哭啼啼的:“大姑娘,奴婢是來傳話的,我家姨娘病了,她讓您起來緊著過去看她一趟。”


    成姨娘病了,也在情理之中。


    手上那麽大間店鋪塌了,能不急得嘔血嗎。


    “知道了,待我用過早膳就過去。”


    “大姑娘,你可一定要去啊。”


    “曉得了曉得了,你迴去吧。”


    蘭果兒被打發走,李宴這才問溫嬤嬤:“溫嬤嬤,大娘子也病了?”


    “大娘子沒病,也差不多了,”溫嬤嬤也是急著沒法,昨天讓門房打聽著,說大姑娘被府衙的人請走了,夜裏才迴來,還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大姑娘,家裏這迴莫不是鬧出了禍事,大娘子的兩處莊子,都出了不小的事,王四家的說,前日夜裏,瞧見莊上有些個行跡詭異的人來來往往,若是這莊上出事出得這樣巧,總是要惹人起疑心的,這不天一亮,我緊著來叨擾大姑娘,便是想問個詳情,也好有些個應對的對策。”


    聽她一席話,李宴抬眸向她望去。


    不想這嬤嬤竟有些聰慧。


    還能想到這層。


    “嬤嬤莫慌,李家這迴是遇見了些棘手的事,是要細心些處理,莊上的事不宜追究過多,溫嬤嬤既然如此聰敏,那便聽我一句話,正頭的事沒有處理妥善,你們內院這些個事就不要平添麻煩,危機總是一時的,等個幾日,我自給大娘子一個交代。”


    溫嬤嬤連應了兩聲,大姑娘心裏有數她便是放下了心去。


    “得姑娘一句話,老奴便緩了些慌忙,也知道該如何給大娘子迴話,除了莊上的事,後續,可還有別的事要注意。”


    別的事。


    “囑咐各房,這幾日輕易不要出門,凡是出門必要添些個奴仆跟隨……無甚作用,去跟大娘子說,這些時日就不要出門了,非常時期非常處理,至於李朝與家中幾個小輩,我已請了管事去尋了教書先生來,不日便在家中開課,也去囑咐一番,各院的,近些日子都提起精神,外頭沒亂,別內宅先亂了陣腳。”


    “是,老奴記下了。”


    這番打交道,李宴才知,原這大娘子房中還有個老道聰慧的人精,規矩森然,也不仗著身份欺人,話語間俱是謙卑。


    與那大娘子,可謂是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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