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芸咬著牙。


    “我去不成,這一家子也別想去。”


    這話說得成姨娘沒得接,她搖了搖扇子,撇了撇嘴。


    方姨娘倒是極關心大娘子的傷勢,還專門送上了護腰的護墊,話裏話外都是和氣。


    柳如芸瞅著那處端著張臉,打進門就沒句話的李宴,氣不打一處來。


    “後日劉家的賀禮,準備妥當了嗎,你杵在那裏做什麽,近來說話。”


    李宴盯著她那腰看了眼,目光又看向屋裏兩個姨娘。


    成姨娘如今怕她,避開了她的眼神。


    方姨娘唯唯諾諾,從不敢正眼瞧人,也垂下了眼瞼。


    李宴在圈椅上坐下,抖了抖衣袍:“妥當了,劉家老太太早年在西廂裏教過書,飽讀詩書,門生遍布,尋常物件上不了台麵,唯有四大方的一管硯台,能合她的心意。”


    柳如芸撐著手臂揚起身:“硯台?這東西能值幾個錢。”


    “能在西巷買座宅子。”


    說著話,李宴打眼瞧著方姨娘神色,見她除了驚詫外,也沒別的慌張神色。


    柳如芸驚唿:“那不得過百的銀子,你哪來的這些錢?”


    李宴收了視線,不答她這個話,隻讓溫嬤嬤把柳如芸用的藥酒拿來瞅了瞅。


    “晚些我送些專治扭傷的黑藥來,尋常扭傷,用一劑,明日就能下地,大娘子好生修養,若無事,我也就先迴梧桐閣了。”


    李宴走了,滿屋子的人也都散去。


    大娘子愣愣的,就不明白了:“嘿,你說她往那一坐,滿屋都沒了聲,比我的話還管用,還有你,聽她的話,拿什麽藥,不知道我這是被她氣的。”


    溫嬤嬤坐下來替大娘子揚扇子:“你就讓老奴多句嘴吧,今你也瞧見了,這大姑娘氣度不凡,不像是好拿捏的,往後你少招惹她些。”


    “我怕她?哼!”


    雖這麽說,心裏想起那丫頭適才稟神的樣子,麵上教以往沉了些,她竟然連句刺耳的話都不敢再講。


    真是中了邪。


    李宴在院子外叫住了方姨娘。


    方姨娘按住女兒李淑的手,有些受嚇。


    方姨娘竟如此怕她,李宴斂了神色,問:“姨娘莫要驚慌,我隻問兩句話。”


    “大姑娘請問。”


    “兄長在京中一向與哪些人往來,平日可有什麽不良嗜好?”


    這個話,方姨娘自然是一句也答不上來:“大姑娘問這個做什麽,我家屈哥兒向來規規矩矩的,不同一些無賴往來。”


    身旁的李淑看著李宴的神色,按住她小娘的手,想了想,道:“大姐姐,大哥哥平日裏隻鑽研槍法,確是不與人來往,但我聽他說過,他想著能進軍器司,曾給少監吳大人送過禮。”


    軍器司。


    “好,你們迴吧。”


    迴陶花軒的路上,方姨娘氣得擰她女兒:“你把你哥哥的事同她說什麽。”


    李淑挪開了方姨娘的手:“姨娘很是糊塗,你真以為大娘子能幫到哥哥,她要幫,怎麽早不去做說客。”


    “什麽意思?”


    “意思是,大娘子她不見得有這些熱心腸,大姐姐她也瞧不出良善幾何,姨娘,你就多長個心眼吧,這府裏的局勢,是真要變天了。”


    “你這死丫頭,主意怎的這樣多。”


    兩日後。


    今天是劉府老太太過壽,柳如芸領著家中兩個姑娘去了,看著時辰,也不知道說稍後就來的李宴到底什麽時候來。


    李宴今日出門被阿朱那丫鬟拉到梳妝台上,知道她要做束發打扮,卻很是精細地給她頭發上綁了些麻花髻而後束上發,瞧著是精致了不少。


    “姑娘,你今日出門,定要打扮得盛裝些,絕不能輸給那些姑娘小姐。”


    阿朱還為她親挑了件淺墨色開衫,腰間別上了塊齊田玉,並兩個香囊。


    在軍中打仗數十年,不知道精細是什麽,連阿朱都吐槽她:“姑娘就是不愛這些,你比那北椋活得還粗糙。”


    李宴想著這句話,到出門還在笑。


    一時柳如芸那頭送上了賀禮,劉家二夫人往她身後瞅了瞅:“你家大姑娘呢,不是說她也來嗎?”


    柳如芸有些愣,怎麽還問起那個死丫頭了。


    “哦,她晚些來,在路上呢。”


    劉二夫人這才露出笑顏,請柳如芸到上麵席位上坐。


    柳如芸自知李府一向是不受京中文官家眷待見,莫說下帖子,今日還拉著她說了這些好話,她怎麽能不驚不喜。


    這二夫人教過她家窕兒,現下這樣客氣,莫不是她家窕兒得了哪家太太的眼。


    這樣想著,她坐下了。


    李淑李矜兩個小姑娘是頭一迴到這樣的宴會上赴宴,官宦家中,就是不一般,今日的席麵,院裏特請了南府班子來唱戲,還有前頭的曲水流觴,哪樣不新鮮。


    四姑娘李矜閑不住,手摸來摸去:“三姐姐,這劉府好氣派啊。”


    李淑也吃驚,卻不像李矜那樣失了分寸:“是氣派,這都是沾了二姐姐的光。”


    說起李窕,李矜好奇心重:“哎,你說咱們那位二姐姐,是不是日日都有這樣的宴會應酬,我聽說她的閨中密友,可都是中大夫家的小姐。”


    李淑也聽說了:“二姐姐跟咱們自然是不一樣的,她光是出門的婢使都有七八個。”


    “唉,同是一個爹生的,這差別怎麽這樣大啊。”


    李淑垂下眼:“自然不一樣,二姐姐畢竟是大娘子的嫡生女。”


    “三姐姐,你這話我就最不愛聽,庶女怎麽了,你看大姐姐,她整日那打扮,我們再不濟,也比她強些吧。”


    李淑不說話了。


    劉家老太太做壽,府中賓客往來眾多,李宴在府門停了馬,看著這一應的馬車,想著今日這府上怕是極熱鬧。


    北椋也道:“劉家官銜不高,賀壽的人不少,可見這老太太生平結了多少善緣。”


    李宴最是服氣北椋一張嘴:“這你又知道了。”


    北椋半點不謙虛:“跟著主兒你混,怎麽著也成了個包打聽。”


    李宴笑著進了府。


    迎她入府的小廝看見她這個打扮,瞧怔了眼,又聽說她是李家大姑娘,忙將她從廊上迎進了正院。


    府上男賓女客在府中兩側,盧鳴與劉家老太爺有些往來,今日來賀壽,還想著看小姑娘,毛都沒看見。


    宴會無聊的很,他都快打瞌睡。


    陳六吃著瓜果,吐字不清:“衙、衙內,是李府那冤家!”


    盧鳴側臥著,睜開眼,這一看,魂都沒了。


    從廊上走過去的那是誰。


    一身墨袍加身,意氣風發,身後跟了個別劍的白衣女侍衛,這是什麽出行,像幅畫似的。


    他定眼瞧著,院中賓客多數也都被吸引了眼球。


    京中女子這樣灑脫的少之又少,何況那了不得的氣度,一時,眾人紛紛還議論了開,直到見那束發女子被請進了內宅。


    柳如芸在曲水流觴的宴席上吃著菜,忽聽見身邊聲音多了起來,眾人仿似瞧見了什麽,在議論。


    她轉過身去看,右手邊李矜驚得站起了身:“是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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