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時早膳用過。


    李淑扶著方姨娘迴陶花軒,方姨娘咳嗽個不止。


    李淑既惦念著自己這個親兄長李屈的案子,又想著家中如今的局勢。


    “小娘,你聽大姐姐說了嗎,成小娘這幾日病了,她病得好,這幾日不會再來找我們陶花軒的麻煩。”


    方姨娘搖頭:“府中管家的賬房鑰匙還在她手上,她既管著這個家,大娘子就一日日的不痛快,屈哥兒的事,我一萬個沒辦法,還要求著大娘子,淑兒,若是大娘子以你的婚事為挾,我們娘倆可真的走進了死胡同。”


    這事李淑愁苦了一路,心裏擔心著大哥哥,日日睡不安穩,但迴來後,看見家中的大姐姐,仿佛尋見了一絲生機。


    “適才用膳間,大姐姐說,大哥哥的事,她會看著辦。”


    “你糊塗啊,寧可相信大娘子會惦記著你哥哥,也不要信李宴的話,她母親怎麽死的,這事,我是不是同你說過,這個家裏,就沒有她能放在心上的人,她不難為我們,就算菩薩保佑。”


    李宴果真被柳如芸叫去立規矩,聽她叨叨了小片刻,才被放了迴來。


    迴來後,她沒怎麽著,阿朱氣得拍桌子。


    “大娘子什麽意思,全程不聽她問一句大公子的事,可勁兒地數落你,我們姑娘這身衣服怎麽了,行為舉止哪裏不像個姑娘樣,姑娘,你怎麽就能由得她那樣罵,往後,每日晨時,真要去給她請安嗎。”


    李宴輕笑:“你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這大娘子,確實是不關心李屈的事。”


    大娘子房中擺設,吃穿用度,瞧著不像是沒錢的。


    她怕是也有不少的嫁妝私產,畢竟李朝張口閉口,要吃的都是醉春樓的名食。


    從前不知,這後院,裏頭有門道著呢,一人有一百個心眼。


    李宴在笑,北椋問:“主子,您笑什麽?”


    “我笑我這雙手,從前都是握槍握劍的,不想今天,還被人挑添菜的手法不對,大娘子可是有趣的很。”


    阿朱不明白她的笑,北椋暗了神色:“主子無需自嘲,這個家誰當家做主說不定,幾個沒腦子的婦人眼見低,她管不著姑娘你。”


    李宴被北椋這句話說新鮮了,細看了她一瞬。


    笑開了:“你說得對,我不同這幾個婦人計較,阿朱,去開小庫房的匣子,給梧桐閣的丫鬟一人做身新衣裳,也給北椋,多做幾件花哨的錦緞,成天一身白,倒顯得我虧待。”


    李宴肚量大,不同幾個婦人計較,柳如芸卻是沒想著放過她。


    才剛剛晌午,她又叫人來喚李宴。


    李宴午時小憩,床頭的凝神香讓她熟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久遠的夢,夢見頭一迴她隨父帥出征,攻破易守難攻的撫遠城,單槍匹馬殺進刺史都城,用一杆龍膽梅花槍挑破了敵軍統領的首級,首站告捷。


    彼時,她在遼闊的漠北用孤膽打出了一記響亮的翻身仗,名聲響徹整個李家軍。


    父帥李忠堂令八十號角手為她鳴聲震鼓。


    那時的她,少年意氣,橫跨雙馬,手持一柄長槍,盔甲加身,八麵威風。


    同她父帥大言不慚:“再給我十年,我要踏平這漠北!”


    她是父帥在馬背上養大的明珠,她為父帥征戰數十座城池,誰不知道岐陽王李忠堂有個不輸乃父的愛女。


    都說要不了幾年,她必將襲授大將軍之職,搬門立府。


    後來,她果然成了整個漠北最年輕的女將軍,名聲轟動一時。


    這個夢做的細碎,再怎樣意氣,她卻也沒夢見殷陽一戰,自己是如何身死,獨獨夢見被官家緝拿的父帥是如何在入京的途中受病受難。


    夢見她父帥被壓在牢車之中,咳嗽不斷,冰寒的霜雪浸濕了他白發蒼蒼的亂發,他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父帥!”


    李宴霎時作醒,坐起了身。


    額頭悶了串細汗。


    睜開眼,大口喘著氣,心慢慢才定了下來。


    夢裏那些場景,真實的令人心絞犯痛,她那一生為國盡忠盡力的老父親,曾幾何時,是何等的風光,晚年暮時,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勻了勻唿吸,聽見抱廈外頭斷斷續續的爭吵。


    爭吵越發激烈。


    大娘子房中的樓媽媽,嗓門也不小,愣是吵不過一個大丫鬟。


    阿朱恨不得往她身上潑髒水:“你說誰是掃把星,誰命裏帶煞,你一個刁婦,還敢來我們大姑娘房中鬧事,反了你!”


    “說的就是你們家主子,打生下來就寫著不詳兩個字,克我們李家,克家裏的主君,她親娘不就是被她克死的,算命先生都說了,她活不過18歲,要不然,主君也不會打小就將她送出去,她這才迴來幾個月,家裏大哥兒忙就出了事,往後還不知道要帶來多少黴運,大娘子可是為了她好,這些驅黴的物件你們勤著收好,你們大姑娘人呢,我進去找她,大娘子還等著她迴話呢。”


    阿朱把這些帶著符的瓶瓶罐罐摔了個稀碎。


    “去你的開了光的物件,去你的大娘子,今天要是讓你擾了我家姑娘休息,我也就甭在這院裏待了我。”


    “我說你一個先夫人帶來的野丫頭,不過就是替姑娘守了八年的院子,你橫什麽,把人給我扒開,今兒這內室,我還偏闖了。”


    雙手難敵兩個潑辣的老婦。


    硬是叫這囂張的房媽媽闖了進去。


    房媽媽挑開簾子才走了進去,半刻功夫不到,後腳又從簾子中退了出來。


    脖子上架著把蹭亮的劍,可嚇壞了她這個老奴婢。


    內宅的人,哪見過這種真槍真刀的東西,現如今,她被這把鋒利的劍抵著脖子,不得不往後退。


    北椋抵著劍柄,抽出一半的劍,壓著這個老婦從內室退出去。


    房媽媽立時就乖了,連帶著身後幾個老婦也都乖了:“你這是做什麽,我不過是……我是大娘子房中的人,你敢對我動手——”


    “跪下!”


    房媽媽被壓著半跪了下來,覺著那劍仿佛已經剌了她脖子,有冰涼的液體在流動,嚇得渾身都在抖,忙收了聲,哪裏還有方才那副囂張氣焰。


    李宴披了間墨色薄紗長衫從房中走了出來,長發散落兩側,係著腰間鬆帶,瞅著外頭這一片狼藉。


    阿朱眼圈都是紅的:“姑娘。”


    李宴在靜置的盆中洗了把手,接過阿朱遞過來的巾帕擦了擦手,順道擦了擦額上已經消散的細汗。


    “這是在鬧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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