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再次落座已是一刻鍾之後,胡和魯擦著泛紅的手,略顯疲態地向岩座一邊走來一邊解釋道:“阿媽把手割破了,這會兒我讓她自己迴去休息,哦,她住在這間大殿裏。請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他不難猜測誇犁想必是有些惱怒,為一個老女人怠慢客人,沒有遮袍而去已是誠意之至——如此一來,胡和魯也便更加信任了誇犁幾分。


    “你讓她住在領袖的大殿?”誇犁難以置信,他進來時瞥見過那女人一眼,一身破爛皮襖和滿是老繭的手,也不知那深陷的皺紋裏藏了多少汙垢,全身唯一出彩的地方大概是夠髒。他以為那隻是一個服侍各老爺們的笨拙奴隸。


    胡和魯看了他一眼:“她是一個長風還要蒼老的原人——是我酷愛養碩鼠的老友。以前原人們還在祭殿周圍生活的時候,我看見過她,當然,那時她還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可遠征過後,再見時,孤身一人了。”


    誇犁舒展了一下發酸的雙腿,矮小的椅子讓他坐得不太舒適,但此時也不好放肆,隻好又蜷了迴去,待聽到金烏的話時,明顯愣了片刻。


    “原人還曾遠征?”


    “我們的族人拿著長槍或石斧跋山涉水,標記出每一塊地域裏的動物,起初隻是為了擴大狩獵地盤,但後來越走越遠,發現了更好的地方,水更奔騰,飛禽走獸遍地棲息……於是遠征的原人們再也不迴去了,一路遷徙,直到現在部落的所在之處才停歇。”胡和魯指向殿外,順著他的手望出去,可以恰好看見部落最大的閘口:“才有了繁盛的部落和五千原人子民。”


    “雄壯而強大的朋友!”蛇人讚不絕口,他將濕漉漉的頭發挽到後腦,活像一隻斑鳩。察拉幹在他身邊觀察,他的體溫似乎格外低,導致身的汗液或水漬不易吸收,這讓察拉幹想到水蛇,難怪自稱為蛇人。


    交流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或許是互相交代了一些秘聞和過去,蛇人的戒備沒有起初那麽森嚴,也同樣流露出一些真誠,包括他們祭祀的傳說和他來到這裏之前的經曆。胡和魯賴在岩座聆聽,再也不看察拉幹等隨從。


    誇犁稱自己循著大澤暗通的地下河一路溯流而,直到進入原人開鑿的水渠,渠道是內側平坦的岩壁,邊是盤亙的大山,那些漆黑而布滿尖刺的山,蛇人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見正在腐爛的原人屍體,他們頭朝下懸掛,手裏還作握緊狀,但告石製成的鑿器已全數收迴。那時他便在想,是什麽樣的民族如此鐵血無情,留下工人曝屍荒野而隻迴收石器,這條水渠是凝重之地,彌漫死亡與絕境的氣息,這個民族可以挖出如此浩大的工程,且在數年內完工,即使是蛇人的地下隧洞,也不過拜他們的神靈所賜——他一定要遊到盡頭,為蛇人一族帶來這個強大的盟友。


    胡和魯大笑,他第一次聽聞這樣的形容,忽然對蛇人這個民族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與期待,他以為,唯有同道者才有同感,這群近一丈的朋友們想必也是驍勇善戰之士。他命眾人倒酒——那種發酸的酒卻已是最高待遇。


    嚷嚷聲從殿內傳到殿外,隨從告訴戰士,戰士告訴釀酒人,一時大夥從交談的一派祥景脫離,轉入熱鬧非凡的吆喝。


    不久,幾個戰士用巢埠的板車拖來,他們合力塞進大殿一個獅子身圍粗細的酒桶,向裏頭喊了一聲,轉頭離開了。“察拉幹,你把它拿來。”謹遵金烏命令,察拉幹走到殿門口。這個酒桶算是最大的一隻了,大概釀酒人覺得既然是犒賞殿內,什麽都要充盈。這酒酸的鼻頭癢,他揉揉鼻子開胯半蹲下來,雙手卡住木桶的兩邊凹槽,將胸懷與桶身貼合,下身一沉一起,偌大的酒桶在喝聲被抱起。


    烏賈烏賈烏賈!隔著酒桶,他聽到其他隨從們為自己齊而歡唿,還有鞋子在地啪啪拍打的聲音,許是有人在外麵奔跑,他想,伴隨一陣暈眩,腳步淩亂顛簸,充血的腦袋頓時讓他想不了更多不該想的雜念。桶裏的酒在前後左右搖晃,他聽到歡唿變作驚唿,羞愧令他想要竭力穩住,可每一次搖晃都讓形勢越發難以控製,酒桶更加桀驁不馴,像曾經一匹無法駕馭的野馬!酒桶向側後方傾倒,這要壓個踏實,察拉幹廢了,可他仍不想防守。


    一雙手讓他沒有抱著尊嚴被壓死,空氣使勁鑽入鼻子,他為突然釋放的壓力而感到頭部劇疼。烏賈烏賈烏賈!眾人又齊歡唿,仿佛兩個抬酒的人守住了原人的顏麵。察拉幹和另一個人心領神會,一抱一扶,合力將酒桶帶到誇犁麵前,正要放下,蛇人陡然起身。


    歡唿聲停了,他們紛紛呆住,誇犁展示了他力扛千斤的肌肉,從察拉幹和另一個人手裏抱過酒桶,再輕輕地放到胡和魯的岩座下,“當然由客人向主人敬酒。”他說得謙遜,手卻在炫耀力量,酒桶的蓋子被三四個木楔子釘住,卻被豁朗揭開,酸澀的酒味迫不及待撲在胡和魯的鼻子。


    簡直是輕而易舉,察拉幹覺得原人一族的榮光此刻都被誇犁掠奪,而那個剛進門的鬣狗原本以為會得到金烏的誇獎,現在也氣急敗壞地想要去挑釁。


    “一位令鄙舍蓬蓽生輝的客人,是主人的榮幸。”胡和魯離開岩座,雙手張開招唿,示意大家坐下說話,可那不聽話的鬣狗三兩步前,也不問他意見,便貼耳朵說起悄悄話。


    紮昆·那欽最近都不在部落。鬣狗把終究還是把本該戍守部落的士倌給供了出來。


    “你又在禁獵期偷獵!”胡和魯嗬斥道:“滾出去!”


    鬣狗像來時那樣匆忙地離開,當然因為他不姓紮昆,不姓紮昆的原人若沒有得到許可,不能久留在領袖大殿內。胡和魯隨後坐下,似乎沒有為這個魯莽的手下而遷怒在場的人,他讓各位拿起每一張桌的石碗或木碗,挨個來舀酒喝。不一會兒,故事,酒,喝彩,殿內的男人們讓氣氛又活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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