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互看一眼,既然是他主動提起……


    「是啊,周大人,雖說如今朝政一切穩步進行,但陛下這般昏迷下去總歸是個問題啊。」


    「對啊對啊,各項朝務都等著陛下拿主意呢,陛下不敢發話下麵都人也不敢擅動啊。」


    「……」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又說了起來。


    周麒麟抬了抬手,示意眾人安靜,道:「各位的擔憂與在下一樣,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昏迷一兩日就罷了,若是長此以往,恐朝綱不穩,人心波動。」


    「大學士說得極是啊。」不少人附和道。


    「以在下拙見,對付病症就得用藥物,對付這等妖法,自然還得請高僧。」周麒麟雙手背在身後,一臉憂心忡忡地道,」我聽聞法華寺有一高僧,救人無數,包括曾經被妖法纏身的男女,不如請高僧來宮中一試?」


    「這……」眾人又有些猶豫了。


    左相不讚同地道:「前腳才關押了巫師,後腳又請什麽高僧,都是騙人的把戲。」


    「哎,左相此言差矣啊。那巫師是什麽人,是小璃國的人,隻會害咱們,但法華寺的高僧是什麽人,那可是渡人無數的在世神仙啊。」


    「越說越不像話。」左相哼了一聲,不屑於跟他狡辯,甩袖離去。


    周麒麟卻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道:「我得將此事稟報上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就成了呢?」


    眾人滿臉質疑,稀疏退散離去。


    「大學士怎麽變得神神叨叨的了……」


    「哎,估計是病急亂投醫了。」


    要說這些人也不留點兒麵子,沒走幾步遠就開始議論起周麒麟來了,甚至來扯到他老牛吃嫩草一事上去,簡直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陛下,老臣的忠心可是日月可鑒啊。」周麒麟甩手走出議事殿,長歎而去。


    如此,周麒麟冒著被眾人懷疑精神失常的風險請太常大人出麵將法華寺的三苦大師邀請進了宮。要說為什麽是太常大人出麵呢,那自然是緣於他那極有佛性慧根的妻子了,太常夫人乃三苦大師認下的俗世弟子,玄寶那掛在書房窗前的蓮花燈就是出自她的手筆呢。


    三苦大師作風樸實,身材清瘦,麵容和善,安靜地坐在那裏一刻鍾之後,便想出了解決之道。


    孤辰要用寡宿來克,須得找一寡宿之人,不吃不喝不眠地在陛下床榻前抄寫佛經一天一夜,方能將人喚醒。


    「人海茫茫,如何去找寡宿之人?」和親王,陛下的親叔叔提問道。


    三苦大師微微一笑,如拈花佛祖,道:「施主可想想誰是命格最硬之人。」


    和親王一頭霧水,命格最硬?克死全家的那種?


    周麒麟上前建議道:「不如現在宮裏選一選?畢竟茲事體大,不宜過分渲染,興師動眾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和親王是個腦子不清醒的家夥,陛下一昏迷他便是宗室年紀最大輩分最高的男子,自然是要由他來拿主意。而他又是個膽小之人,對這個皇侄兒是敬之又敬,生怕擔上什麽責任,故而有人願意出主意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那好,就在宮人當中選一選,看能否挑到合適之人。」和親王拿定了主意。


    接下來的兩日,上千名宮女從三苦大師的眼前走過,算八字算命格,無一滿足。


    「這該如何是好?」和親王又抓腦殼了,照常沒了主意。


    中書舍人宋育霖又站了出來,道:「不如將範圍擴大到在京的官眷當中,他們方便進宮,看能否在她們當中選出合適人選?」


    和親王又有了解決思路,立馬答應下來。


    於是,前一日的傍晚時分在京的官員家中都收到了宣召女眷入宮的旨意,無論年齡大小,無論嫡庶地位,隻要是女眷,一律進宮。


    眾人一頭霧水,紛紛打聽。到了晚間的時候才得知是為了喚醒陛下的緣故,要請女眷們進宮一趟,由三苦大師親自作選,挑選出來的人自然就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了。


    一時間,無數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來。


    「娘,女兒要是被挑中了怎麽辦呢?」某官家女甲雀躍地道,「那就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了,我是不是可以進宮當娘娘了啊!」


    「還真有可能……」某夫人緊張地道,「趕緊將大小姐新做的衣裳取來,明日給大小姐好好拾掇拾掇!」


    「爹,若是女兒被挑中了,是不是證明女兒就是克全家的不祥之人啊!」某官家女乙擔憂地問道。


    某三品大人憂心忡忡地道:「話也不是這樣說,萬一那位三苦大師的法子不靈呢……」但無論如何,被三苦大師測定了寡宿之人定然是很難相看到合適的人家了。誰家敢要啊?


    如此,一晚上的時間,幾家歡喜幾家愁,各人都有各人的算盤。


    晨霧剛起,大大小小的馬車就排隊入了宮門。因為此次點名的人數較多,並不是往常那般一家夫人隻準帶一兩個的規矩,故而宮城空前熱鬧了起來。


    慎國公府的馬車就夾雜在其中,低調大氣,不下細看都不知道是國公府的人坐在裏麵。


    「主子,陛下這一招也太大膽了吧。」紅棗從姚玉蘇的口中得知了陛下的計劃,不得不深感佩服。這般大手筆,如此險招,別說稍有不慎被太後和太傅得逞,政權更迭,便是這巫師高僧也將大家繞得雲裏霧裏。


    若不是親耳聽蘇誌喜所言,姚玉蘇也不敢相信一貫做事穩妥的人會走出如此瘋狂的棋招。


    她按了按額角,道:「楚氏那邊都安排妥當了嗎?她那日親眼得見宋普的下場,應該了卻心願了吧。」


    「是,楚氏心願已了,準備帶嚴氏一同迴江南了。」紅棗道。


    「那就好。」姚玉蘇睜開眼,眼底夾雜著淡淡的紅血絲,以一種平常的口吻道,「從此天高任鳥飛,她們想做什麽都可以做了。」


    紅棗再了解她不過了,她說得這般輕巧,心裏哪能不羨慕呢?


    「主子的大造化就在眼前,以後任誰都要羨慕不已的。」紅棗笑著道。


    馬車緩緩地駛過宮門,如同十年前帶她入宮的紅色馬車一樣,將她困守在這宮城裏。


    有些人天生清閑命,一聲平淡無波悠然自在。有些人則一降生就攜帶雷電,此生非要將這天、這地都驚動不可。很顯然,姚玉蘇便是這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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