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征求大姐的同意?」玉珺麵帶難色,她已經知道姚玉蘇的答案了。


    秦氏輕輕一笑,像風吹過樹葉子,道:「你若是這點都想不明白就別去丟人現眼了,好生在家待著吧。」


    玉珺麵上一僵,有些臉紅。


    ……


    十五將至,隨之而來的便是新朝第一次大選。此次選秀的範圍為官職九品以上的官眷,其女須得十六以上,已婚、訂婚或是麵容手足有缺陷的可以排除在外。


    不僅如此,藺郇還特地加了一條「若兩家已在商議婚事中,也可不入名冊」。這一條便是在隱晦的告訴眾人,若是女兒長相齊整但無婚約卻也不想入宮的也可以,直接以正在商議婚事為由報禮部即可,不要搞得像是強搶民女一般,有失格調。


    本來已經在相看好人家的夫人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並非所有人都想讓女兒進宮,若是挑得一位上進俊俏又門當戶對的女婿,豈不是比做皇帝的親家要上許多?還免了被人惦記的危險。


    「以此可見,陛下是位難得的仁君呐。」左丞家的老夫人握著拐杖,眯著眼看著膝下兒孫感歎道。


    巧了,左丞家的大孫女已許給了宋家,諸事已定,隻等五月婚期一來即可;二孫女也相看了一門清貴人家,兩家已經看對眼,就差媒人上門敲定了,陛下此令一下,老夫人可算是寬了心。


    可旁人未必是這樣想的。


    老夫人在感歎生逢良時的時候,二孫女錦如卻有些鬱鬱寡歡。


    許給宋威的大孫女月如在袖子底下拉了拉妹妹的手,悄悄送去安慰。


    錦如垂眸,心情並未好轉。她心裏想的是大姐那門婚事自然好,公公是太傅,夫君年輕有為又深得陛下信任,以後封個一品誥命是輕輕鬆鬆的事兒。但自己那樁婚事比起來就差遠了,老夫人給她看中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編修,祖上做得最高的官兒也不過從二品,以後有得苦日子熬了。可老夫人積威甚重,她隻是眾多孫女中的一個,哪裏敢有異議呢?隻得認命。


    這廂慎國公府,有人站出來對命運作出了抗爭。


    姚玉蘇一邊用小匙子攪動著紅棗新做的糖漿,一邊抬頭看向麵前忐忑的人:「你說你要參選?」


    說完之後,玉珺一臉忐忑地看著姚玉蘇。她知道在此事上,眼前的人絕對比任何人都有發言權。


    姚玉蘇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花漿放在杯子裏,然後拎起精致的小壺往裏麵緩緩加水。花漿被衝散開來,有細碎的花瓣浮上了水麵,像是少女臉上的胭脂一樣,紅得羞澀。


    玉珺見她沒有說話,忍不住道:「大姐,爹娘說定要你首肯才行。」


    「嗯?」姚玉蘇抬頭,嘴角含笑,「婚姻大事自來都是父母做主,爹娘若是同意了就行了,怎麽還繞上我來了。」


    她這番若無其事的樣子讓玉珺很是意外,她以為大姐至少會跟她講一通道理才行,怎麽就……這有種不戰而勝的感覺,讓她準備了三日的腹稿一時間竟然無用武之地。


    「爹娘的意思是大姐你是過來人,或許有忠告要給我呢?」玉珺試探地問道。


    花漿衝好了,姚玉蘇推了一杯到玉珺的麵前,道:「你嚐嚐。」


    「大姐……」


    「嚐了再說。」姚玉蘇收手斂眉,端起麵前的小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玉珺端起麵前的小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花漿的甜意在舌尖綻放開,那研磨在其中的花瓣似乎也順著喉嚨滑下,夾帶著春日點在枝頭的香氣。


    「好喝。」玉珺放下杯子真心實意地道。


    玉蘇問道:「甜淡如何?」


    「稍稍淡了些。」


    一瞬間,玉蘇的嘴角漾起了笑意,她看著玉珺道:「我倒是覺得甜了些,不太合我的胃口。」


    玉珺一頭霧水。


    「宮裏的生活於你我而言就像這同一盞壺倒出來的兩杯花茶,你嚐著淡了我嚐著甜了,那到底這花茶是甜是淡呢?」姚玉蘇雙手交扣在腹前,身姿舒展,姿態恬淡。


    玉珺眉頭一跳,恍然大悟。她重新看向自家大姐,從她踏入這間屋子起她便是這般閑坐的姿態,可看似輕鬆,實則卻是極有講究,鬆弛不等於鬆垮,她坐在那裏便像是一根定海神針,周遭的一切都以她為中心。可這樣的功夫豈是一兩日就可以修煉成的?


    「大姐的意思是旁人說的都不作數,要自己去體會?」


    姚玉蘇輕笑道:「你是我親妹妹,該說的我依然會說,你別聽著煩就是了。」


    「大姐請說。」這一次,玉珺挺直了脊背,看向麵前的人的目光中更含了幾分期盼。


    姚玉蘇緩緩道:「你若要參選,選不上就罷了,選上了也頂多是個嬪。嬪乃妾,我們家沒有納妾的習俗,但別人家的妾侍你也瞧見了,早晚提著一顆心伺候老爺夫人,若生了孩子連一聲娘都當不得,隻得是姨娘。皇妃聽起來風光,可在皇後麵前,照樣還是妾,該打的該殺的,不會有半分留情。」


    打、殺,這在玉珺的心中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怎麽會……」


    「皇後有處置嬪妃的權利,再得寵的妃子,若皇後要處置,難道還有人攔著不成?」就像她處置麗妃一樣,不過一杯毒酒爾,先帝可曾因此廢棄她了?何況藺郇對玉珺斷然不會有先帝對麗妃的情意。


    「可陛下如今沒有皇後。」玉珺辯解道。


    「他難道永遠沒有?」


    玉珺沉默了。


    玉蘇道:「好,撇開妾這件事不說,你願意和整個宮城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嗎?無論他今日去哪個妃子那裏,下一次你見到他的時候保證不會表露出絲毫的怨言嗎?」


    「若是他寵愛其他女人勝於你,你能保證自己不心生嫉妒嗎?宮中的時間過得可是很慢的,你若是沒有做好枯守一生也無怨無悔的準備,那便打消了入宮的念頭罷。」姚玉蘇抿了一口花茶,的確太甜,她拎起小壺往裏麵加水。


    玉珺抬頭看向大姐,似乎洞察了一些在她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背後藏著的是何等的隱忍。她是皇後,而眾人皆知先帝生前最後兩年極其寵愛麗妃,甚至為了麗妃屢屢與皇後叫板。在她端莊威嚴的鳳袍之下,是否也藏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大姐……」她眼眶一熱,動情地喚了她一聲。在她與父母暢遊山水的時候,興許眼前的人正在魑魅魍魎中艱難爬行。


    姚玉蘇抬頭,一臉驚訝。


    玉珺以為她會懂,沒想到她竟然笑了起來。


    「你哭什麽啊。」她笑得像是從未經曆過風雨,或是早已將風雨拋諸腦後的輕快。


    玉珺低頭抽出手絹拭淚,有些臉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事,竟然就這麽哭了。


    「大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擦幹了淚,玉珺抬頭說道,認真地道,「可我與其他人不一樣,我是因為喜歡他才要去的。若是放棄了這次機會,我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站到他身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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