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還與宋鈺一直說話到了三更天,足夠把宋鈺從小到大的事都追憶一遍,狠狠打一把親情牌,縱宋鈺原本是鐵石心腸,也要被軟化了,何況宋鈺還從來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看來此事至少目前看來,怕是真隻能到此為止了……


    顏芷汐想著,耳邊又傳來宋鈺低沉的聲音:“芷汐,我派去方山的人昨兒也迴來了,稟告我說鬆香的家人並沒有被監控脅迫的跡象,所以,也許她們真隻是個人的行為?我方才過來之前,才送走了母親,也與母親說了不少話,母親她、她承認了她事先的確知道一些範婆子幾人的打算,隻她一直都對你,有些個不滿,想看你難堪,所以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不知道,其實也算是,算是變相的默許了吧,所以範婆子那老刁奴才能拿了雞毛當令箭,進展得那般順利,但要說想要謀害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母親卻說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那個心的。”


    語氣加重了幾分:“真的,芷汐,母親她真的沒有那個心,她甚至不惜對我發毒誓,大哥也說,那到底是母親的親孫子,她做不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來,這世上像左夫人那樣的人,也到底是少數,母親萬不至此。至於她的心虛與慌亂,不過是因為範婆子是她的人,那兩個香也是她弄來的,她事先也的確知道一些,可她也萬萬沒想到,賤婢會喪心病狂至此,她也沒想到……芷汐,此事就到此為止了,好嗎?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顏芷汐該明白的都明白了。


    宣平侯先是把讓鬆香的家人們都恢複了自由,當然,也有可能他們一直都是相對自由的,反正他們也不敢跑,升鬥小民難道還鬥得過顯赫富貴,有權有勢的侯府不成?


    就跟孫猴子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是一樣的道理,那他們還跑什麽逃什麽,反抗什麽呢?


    如此宋鈺心裏先就信了兩分鬆香當日的行徑,怕真隻是她個人的行為,她也純粹是為了她自己了。


    然後宣平侯再對著宋鈺大打感情牌,連他都說了哪些話,顏芷汐都能想得到,不外乎‘人活在這世上,不能隻有愛情,還得有親情,有責任。’、‘四弟妹手心是肉,難道我們這些至親骨肉手背就不是肉了不成?四弟也不能太偏心了吧?’、‘母親可是你的親娘,她害誰也不可能害你和你的孩子啊,那也是她的親孫子不是嗎?’


    待得宋鈺又軟化兩分後,宣平侯再祭出最後的大招,承認宣平侯太夫人的確知道一些,也的確有那麽幾分惡意,誰讓她這個兒媳實在太不受教,太讓人不滿意了呢?


    宣平侯太夫人想隔岸觀火,讓下人們給她一點顏色看,讓她小小的丟個臉,小小的難堪難堪,也是人之常情。


    可後邊兒的事,卻是她萬萬沒想到的,若是她一早便想到刁奴們敢那般膽大包天,她肯定是要阻止的,那可是她的親孫子,她怎麽可能害他們?


    她再不滿意兒媳婦,也惡毒不到這一步,‘萬不至此’啊!


    所以她至多也就隻有三分錯,錯在識人不清,無意縱容加推波助瀾了一點點而已,也正是為此而悔愧,她在事發後才會那般心虛,心虛她那一點小小的縱容與惡念,竟然差點兒釀出了不堪設想的後果來!


    宣平侯果然是個厲害角色,深諳說謊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句真一句假,如此當然更容易就取信於了人。


    再者,本來已認定一個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簡直十惡不赦後,忽然又得知,他其實沒有那麽惡,隻是放了火,沒有殺人,亦連他放火,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是情有可原的,任何人隻怕都會覺得,那個人其實也沒有那麽不可原諒了吧?


    何況‘那個人’還是宋鈺的“親娘”,二十幾年來都疼愛他教養他培養他成材的親娘。


    顏芷汐倒是知道宣平侯太夫人可能並不是了,宋鈺卻一點不知道,也從沒懷疑過,天平的另一頭,除了宣平侯太夫人,還有他其他的親人和家族,叫他怎能不動搖,不選擇相信呢?


    到了這個地步,宣平侯還怕自己不能大獲全勝,又往天平的那一頭,加了一塊最重的砝碼——連夜讓宣平侯太夫人收拾東西,一大早便給她送去了東山別院,並且沒給歸期。


    這下宋鈺是想不徹底的潰不成軍,都難了,便是換了顏芷汐自己,怕也跟宋鈺是一樣,根本不會再追究了,因為追究下去誰都不好過,也沒有意義了,又是何必?


    真是老奸巨猾得讓人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不怪能當好宣平侯府這麽大一個家的家,能當好傅氏一族的族長,還能幫著賢妃和五皇子博弈天下呢!


    顏芷汐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迎上宋鈺滿是掙紮與痛苦,還隱含著兩分祈求的雙眼,淡聲開了口:“侯爺怎麽這般著急,眼看就到中秋佳節了,無論如何,也該等到過完了節,再送太夫人去東山別院靜養也不遲啊。”


    宋鈺吃不準顏芷汐現下是怎麽想的,隻得訥訥的道:“我也是這麽說的,大哥卻說早幾日晚幾日,並沒什麽差別……母親也堅持要走,還不肯讓任何人送她……”


    都是他不好,是他失敗,連家都齊不了,既不能讓妻兒安穩,又不能讓母親滿意,還讓大哥百忙中也得為他操心,過去二十三年,當真是白活了!


    顏芷汐見宋鈺滿臉的沉痛,越發惱怒宣平侯與宣平侯太夫人了。


    明明就是他們居心叵測,到頭來,倒弄得宋鈺這般痛苦,甚至比她這個苦主還要痛苦十倍,且臨到最後了,也不忘再給他一擊——讓他親眼目睹宣平侯太夫人離去時的蕭索與淒慘,讓他因老母親都年紀一大把了,卻因為他的原因,不得不被變相趕出家門這個事實,而越發的自責與愧疚,實在可恨至極!


    偏他們不心疼宋鈺,她卻做不到不心疼他,就好比那兩個爭孩子的婦人,不是親娘的那個拉扯起來根本毫無忌憚,親娘卻惟恐拉痛了孩子,隻能先放手,也隻能先妥協。


    顏芷汐到底放緩了語氣,手也輕輕覆上了宋鈺的,低聲道:“事已至此,再窮追不放也沒有意義了,一家人過日子,哪能丁是丁卯是卯的那般斤斤計較呢?就依你的,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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