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沉聲道:“這會兒人扣在咱們小廚房的柴房裏,就等四老爺迴來發落,夫人可還懷著孩子,總不能讓夫人為她們髒了手!”


    宋鈺“嗯”了一聲,冷冷道:“就是該這樣。芷汐,你現在怎麽樣了?穀嬤嬤,你服侍著夫人睡一覺,我去發落了那幾個賤婢,便立時迴來陪她。”


    說完起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讓顏芷汐給扯住了衣角,道:“你親自去見她們,她們勢必要喊冤的,鬆香丁香在她們自己看來,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見了你少不得一番哭訴,沒的白哭喊得你頭痛。至於範嬤嬤,若不是因為我,她如今仍是體麵榮耀的管事媽媽,麵子裏子都有呢,一時激憤之下做出什麽糊塗事來,不也是理所應當嗎?何況她還未必肯承認,隻會說她也是受了蒙蔽,畢竟我們現下可沒有證據,證明她與鬆香丁香是同謀,她又好歹是服侍過母親的人,在家裏親朋好友眾多,你若直接發落了她們,怕是既難以向娘娘和母親交代,也難以服眾啊。”


    也就是她及時應變,讓清風堂一直看起來都風平浪靜的,不然宣平侯太夫人怕是早就“聞訊”趕過來了吧?


    宋鈺冷笑道:“我管她們肯不肯承認,又管娘娘和母親會怎麽說,其他人會怎麽說呢,我發落幾個罪不可恕的賤婢,還要看這個人那個人的臉色?”


    頓了頓,又咬牙道:“尤其範婆子,就夠該千刀萬剮!真以為自己服侍過母親,就以為能騎在眾人頭上,任誰都捧著她敬著她了?她不是很有能耐,也有很多親朋好友嗎,我就連她的家人一並發落了,我倒要看看,屆時還有敢有半句二話!”


    宋鈺再不管內宅的事,也不難很快明白過來,在整件事當中,範嬤嬤才是主謀。


    把守門的婆子們想辦法支走,讓其他人絆住穀嬤嬤等人的絆住,不敢則聲的不敢則聲,樁樁件件,可都離不了她的功勞。


    相形之下,鬆香丁香雖也可惡,卻仍遠及不上她該死,叫他怎能放過她!


    顏芷汐卻是淡淡一笑,“都知道範嬤嬤早就失了勢,聽說連你派去守門的那幾個婆子,都動輒給她臉色瞧,偶爾能出院門一次,也是連粗使婆子、沒等的小丫頭子,甚至廚房的雜役,她都得賠笑臉,光憑她自己,如今怕是沒有那個能耐,也沒有那個威勢的。鬆香丁香也一樣,再是娘娘賞的又如何,你連看都不肯看她們一眼,丫頭婆子們自然輕易也不會買她們的賬。可今兒咱們清風堂的丫頭婆子們,卻跟約好了似的,齊齊不見了蹤影,沒有了聲音,看來我這個主母,素日當得也是夠失敗的!”


    這話說得穀嬤嬤不讚同了,道:“夫人這個主母還要怎樣寬厚怎樣仁慈,從不打罵哪一個不說,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求到跟前兒了,哪個沒賞藥換休的?更別提四時八節的賞賜,從來都是給得厚厚的了。夫人寬仁,她們本該越發的感恩戴德,越發的忠心才是,誰知道竟縱得她們這般的目無尊上,膽大包天,不就是仗著夫人好性兒嗎,以後夫人斷不能再這樣了,就是要朝打夕罵,動輒得咎的,她們才不敢忘了自己身為奴婢的本分呢!”


    宋鈺已經明白過來顏芷汐話裏的隱含之意了。


    的確,光範嬤嬤和鬆香丁香三個,想要把事情進展得這般順利,隻差一步,就真傷害到芷汐母子,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清風堂的丫頭婆子幾十個,光靠誘哄收買,亦不是人人都能誘哄收買得了的。


    那麽,在三人以外,必定還有讓丫頭婆子們真正有誌一同忌憚,也有誌一同裝聾作啞的事物,或是人,譬如……侯府內院最大的太夫人,更甚者,比太夫人還要尊貴的娘娘!


    宋鈺實在不想這樣惡意的揣測自己的母親與大姐,那都是他的骨肉至親,是他在這世上最親最重的人。


    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又根本沒法不讓自己往這方麵想,誰讓她們極有可能已經有過不止一次的前科,誰讓她們早由不得人不懷疑了呢?!


    問題是,她們為什麽要這樣做,就算再不喜歡芷汐,再是怎麽都沒辦法當她是真正的一家人,她腹中懷的,總是她們的親孫子親侄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們何至於狠毒至廝!


    顏芷汐見宋鈺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知道他已把該明白的,都明白過來了,暗暗歎息。


    事實雖然很殘酷,總得讓他慢慢兒的接受才是,不然真到了那一日,宣平侯太夫人想傷害他,甚至是想要他的命了,隻怕他真會傻傻的任她宰割的。


    他實在是個很重情義的人,這是他最大的優點,卻也可能有朝一日,成為他最大的弱點!


    她吸了一口氣,擺手令穀嬤嬤和大寒都退下後,方輕聲說道:“逸致,這到底是內宅的事,要不你就別管了,全權交由我來管吧?她們必定正等著你去審她們,她們才好喊冤,才好把罪名坐實到自己身上呢,我就偏要反其道而行,直接將人秘密送走,先關上十天半個月的,就是不審她們,如此想必再撐不了幾日,她們就該鬆口了。”


    另一方麵,直接就將人送走,擺出一副他們管範嬤嬤三人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會謀害她呢,隻要狠狠處置了她們,讓她出了氣,此事便算了了,他們再不會計較了的架勢,隻怕反倒會讓宣平侯太夫人心虛與忐忑,不知道這顆定時炸彈,什麽時候便會爆炸,炸出個不堪設想的後果來。


    那她縱不至於日日都為此寢食難安,也必將成為她的一塊兒心病,讓她想起來便渾身不自在了!


    宋鈺卻沉聲道:“芷汐,你才動了胎氣,正是該好生將養的時候,我如何還能再讓你來操心這些事,那我這個丈夫與父親也當得太失敗了,沒保護好你們母子便罷了,亦連你們母子都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也就是你機敏,才會沒釀出更糟的後果來,不然這會兒……我壓根兒不敢想。都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要讓你來勞心勞力,自己卻置身事外,我還算是個男人嗎?你放心把事情都交給我來辦吧,若真到了那一刻,我絕不會想著什麽和稀泥,大被一遮便天下太平的。”


    說著沉痛的閉上眼睛,卻又很快睜開了,眼底一片堅定:“總不能明知那塊肉都腐爛了,還不忍痛剜去,繼續任它腐爛下去,直至整個人都無藥可救!”


    他更不是卓泉那樣的男人,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真到了那一日,哪怕要割肉還母,他也絕對要給芷汐和他們的孩子一個公道,他亦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在長痛和短痛之間,選擇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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