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永安伯府的客人並不若昨日多,因為今日宣平侯府才是主場,兩家共同的賓客大多都去宣平侯府捧場了。


    但顏芷汐屋裏仍很快便聚集了一大堆人,大家說說笑笑的,一麵吃茶,一麵看她裝扮,等她終於妝扮好,換上大紅的嫁衣,嘖嘖稱讚了一番後,也到午時了,方說笑著去了外邊兒坐席。


    至於顏芷汐,則由李嵐姐妹三個和鄢昔陪著,就在自己屋裏用午膳。


    鄢昔見顏芷汐竟然一副胃口極好的樣子,一臉的不可思議:“夷光,你這會兒竟然還吃得下東西?”


    顏芷汐將一粒龍井蝦仁放進嘴裏,細細嚼碎了吞咽下去後,方笑道:“我從五更起來到現在,就隻吃了一碗百合紅棗蓮子湯圓羹而已,怎麽就吃不下了?”


    鄢昔仍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可你一點都不緊張嗎?也不怕迴頭……出醜?我當初可緊張得什麽都吃不下,等終於餓了想吃時,偏又找不到吃的了,足足餓了一整日,到晚間才……大表姐,你們當初應當也是一樣吧?”林嵐笑著點頭道:“嗯,當初我們姐妹也都挺緊張的,不但吃不下東西,水也喝不下,偏我還是大夏天出嫁的,花轎又悶又熱,兩家離得還有些遠,我被顛得想吐又沒的吐……簡直不知道當時是怎麽熬了過來的,還是表妹鎮定,怪道連祖母和我爹,還有二叔都讚你泰山壓頂而麵不改色,有大將風範呢。”


    林岑林岫也笑道:“若不是表妹穿了這身大紅嫁衣,這會兒不知道的人見了,一定猜不到表妹就是今日的新娘子。”


    鄢昔找到了知音,忙道:“是吧是吧,大家都覺得夷光你太淡定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顏芷汐趁幾人說話間,已又吃了一粒龍井蝦仁,見四人齊齊看著自己,笑道:“這蝦仁兒做得真不錯,不愧是醉仙樓的招牌菜,你們都嚐嚐啊……哎呀,我餓了嘛,當然想吃東西啊,至於緊張,我心裏其實也緊張的,隻不過沒讓你們看出來而已。”


    事實上,她是真一點不緊張,許是因為這一次的人是她由衷想嫁,這一日也是她等了很久,盼了很久,才終於到來了的,所以她壓根兒一點緊張不起來啊。


    鄢昔撇嘴:“少來,你這樣子我可哪哪兒都看不出一絲半點的緊張來。也是,你與宋將軍情投意合,知根知底,娘家也近在咫尺,自己還有一身的好醫術,到了哪裏,到了哪個地步,都不怕沒有安身立命的依仗,的確沒什麽可緊張的,這樣也挺好的,省得以後你迴憶起今日來,隻記得從早到晚都兵荒馬亂的,明明就是一輩子最重要的日子,反倒記不得多少美好的迴憶了。”


    林嵐姐妹三個心有戚戚焉,“可不是,我們至今都想不起出嫁當日到底是怎麽過了的,好在是之後的日子都還不錯,表妹自然也是一樣,定會與宋將軍伉儷情深,萬事如意的。”


    顏芷汐笑道:“那就承姐姐們的吉言了。”


    大家說笑著用過了午膳,因吉時是在酉正,時間還早,遂都和衣躺下小憩了一會兒,才起來繼續說話兒等待。


    申末酉初,隨著一陣鞭炮禮樂聲的漸行漸近,都知道是新郎官兒迎親來了,眾賓客遂紛紛笑著起身去了外邊兒看熱鬧。


    果然片刻之後,就有小丫鬟跑了進來:“姑爺的花轎到了——”


    顏芷汐不由吸了一口氣,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直保持安穩淡定心態的,這會兒才發現,還是免不得緊張了起來。


    鄢昔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沒有察覺到顏芷汐的緊張,林嵐年長些,心又細,卻是察覺到了,忙握了顏芷汐的手,柔聲說道:“表妹別怕,一會兒就過了。”


    顏芷汐“嗯”了一聲:“多謝大表姐,你們多留些日子再走啊,外祖母這些日子日日都有一群小家夥兒承歡膝下,人都年輕了幾歲似的……我娘也喜歡熱鬧,可今兒我出嫁了,過些日子師叔也要再次離京,家裏就她一個人了,還不知道她要怎生才能適應呢……”


    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隻知道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寧國公世子夫人便帶著宣平侯府的娶親太太進來了,給她補過妝,戴好鳳冠霞帔後,便簇擁著她,去了前邊兒拜別父母。


    林氏與王渺早已端坐在正廳裏了,王渺是男人,還持得住些,李氏卻是眼圈通紅,若非顧及著還有滿堂的賓客在,隻怕就要忍不住哭出聲來了。


    “新娘子來了——”


    顏芷汐被簇擁著進了正廳,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當中已十來日不曾見過了的宋鈺。


    他與她一樣,也是一身大紅的吉服,卻不但沒有像好多新郎官兒那樣,不適合紅色,或是撐不起吉服,而顯得不倫不類,反而更見英挺、俊逸與颯爽,看得眾賓客都是嘖嘖直讚。


    這會兒瞧得顏芷汐與宋鈺站到一起後,竟是半點沒有被他們生平所見之最俊俏英氣的新郎官兒宋將軍給壓住風頭,反而更見嬌美與超逸,恰是一對除了彼此以外,這世間再無人配得上彼此的璧人,天作之合……眾賓客的讚歎聲就更由衷更密集了:“新郎官兒與新娘子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可不是,我活了這麽大,還沒見過這般相配的新婚夫婦呢!”


    “就跟畫兒畫出來的一樣,不對,畫也畫不出這麽好看的來啊……”


    在眾人的讚歎聲中,顏芷汐與宋鈺一起跪到了林氏和王渺麵前,顏芷汐才依照鎮國公世子夫人的指令,紅著眼圈說了一句:“不孝女拜別父母……”


    林氏的眼淚已是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拉了顏芷汐的手再說不出話來,這一刻,真的是摘心一般的痛,哪怕知道女婿再好,也不能緩解分毫。


    便是王渺,也被感染得紅了眼圈,與宋鈺道:“打今日起,我與你嶽母就把女兒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顧她,珍視她。”


    宋鈺忙鄭重的應了:“嶽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敏敏,絕不讓她受絲毫委屈的。”


    王渺點點頭:“你記住你的話。”


    旁邊林氏還在哭著,弄得顏芷汐的眼淚也是一串串的往下掉,以往還覺得哭嫁有那麽幾分矯情的,如今真個身臨其境,真個拜別爹娘了時,方知道自己的情緒根本早由不得自己主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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