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時辰不早,林氏便先安排了母兄侄兒們各自迴房更衣梳洗,她和顏芷汐則安排起晚宴來。


    一時大家都梳洗完迴來,瞧著都精神了不少後,晚宴便開始了。


    女眷們坐了一張大圓桌,男人們也坐了一張大圓桌,林家第四代三男兩女五個小家夥兒則由各自的奶娘帶著,另外又坐了一桌,把花廳坐得是滿滿當當的,那叫一個熱鬧。


    林氏看在眼裏,禁不住紅了眼圈,這樣的盛況,這樣的熱鬧與喜慶,十八年來從來都隻能出現在她的夢裏,終於今日能夢想成真了,她真是太高興了!


    林老夫人也是百感交集,看一眼左邊坐著的女兒,又看一眼右邊坐著的外孫女,紅著眼圈笑道:“大家都舉筷開動吧,都是自家人,也不來那些虛的了,早些用完了膳,也好早些休息,趕了這麽久的路,都還不累呢?要熱鬧也不急在今日,以後熱鬧的日子且長著呢!”


    眾人聞言,遂都紛紛舉了筷子,開動起來。


    林老夫人卻是顧不得自己吃,不停的給林氏夾菜,偏偏林氏也是一樣的心,隻顧著給她夾菜,母女兩個都想把這十八年的缺失補迴來一般。林老夫人忙著給林氏夾菜之餘,還不忘問顏芷汐:“芷汐,你都喜歡吃什麽菜呢?你娘的口味外祖母還記得,你的就不知道了,你告訴外祖母,迴頭外祖母親自下廚給你露一手去,你舅母們這些年也是練得一手好廚藝,要是外祖母做的菜不合你口味,還有她們可以頂上。”


    顏芷汐見林老夫人看起來比與她差不多年紀的老太太們,譬如寧國公老夫人奉恩侯太夫人都顯老態得多,知道是這些年勞苦太過的緣故。


    但所幸她老人家看起來精神還算好,身體也算硬朗,忙笑道:“外祖母,我的口味與娘的差不多,所以您做什麽我肯定都愛吃的,就是您可不能經常親自下廚,一來肯定會讓我吃胖,二來我也會心疼您太辛苦的。”


    說得林老夫人眉開眼笑的,與林氏道:“萱兒,你給芷汐吃什麽長大的呢,又聰明又懂事便罷了,嘴還這麽甜。”


    林大太太在一旁笑著接道:“應當不是妹妹給芷汐吃了什麽東西,而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吧,我可記得妹妹小時候嘴巴也是這麽甜,安心要哄人高興時,咱們家自上至下每一個人,包括公爹他老人家,招架不住的,是不二弟妹?”


    “可不是。”林二太太笑著點頭,“所以芷汐這分明就是家學淵源。”


    林氏讓嫂嫂們給調侃得紅了臉,道:“嫂嫂們就會打趣我,我可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好歹在我女兒女婿麵前,給我留幾分麵子啊。”


    林大夫人與林二太太笑道:“娘可還在呢,輪得到你說自己‘一把年紀’?何況我們兩個都比你年長,你當著我們的麵兒說自己一把年紀,不是當著和尚罵禿子嗎,不行,得罰酒一杯才是。”


    女眷這邊笑語不斷,男人們桌上也是熱鬧得很。


    林魏兄弟幾個迴京第一日便見到了偶像,偶像還叫他們‘表哥’,一個個兒都興奮得快上天了,上了桌子便激動的給宋鈺斟酒敬酒,幾杯酒下肚後,更是嚷嚷著要參軍去,拉近與宋鈺的距離。


    宋鈺好笑之餘,倒是認真思索起這個可能性來。


    林家第三代這幾個兒郎一看便知道讓長輩們教養得極好,既熱情爽朗,又耿直有擔當,並沒有被艱苦的生活弄得自怨自艾,也沒有自卑或是覺得老天不公,而是看得出都在積極努力的生活。


    可林尚書那點本就已所剩不多的餘蔭林家能靠多久呢,靠得了一年兩年,靠得了一代兩代,還能代代都靠下去不成?總得提前找出路才是。偏看四人的樣子,書倒是顯然有念的,念得有多好,卻是未必,一家子生計都一度困難了,也的確沒有條件讓他們安心隻念聖賢書,何況那時候他們林家根本看不到任何平反的希望,那他們自然也沒有科舉的希望,書念得再好,又有什麽用?倒不如掙些銀子來為家裏減輕負擔是正經。


    那如今想再參加科舉,自也是不大現實的,再者林家是因為林尚書被人陷害,因“莫須有”的罪名,才受了這麽多年的苦,隻怕林家兩位老爺都再沒有什麽忠君愛國的心,哪怕有機會,也未必想再入仕了。


    如此一來,參軍還真就成了現下最好的一條出路,軍中到底比朝中簡單些,武將也比文臣心眼兒少些性子直些,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且有他的庇護,三五七年後,五品千戶以上的官職不容易,六七品的百戶總旗卻是不難的,那也足夠維持林家的生計與體麵,讓林家能夠順利過渡到第四代的孩子們長成,或是以科舉謀出身,或是同樣去軍中打拚,總歸都能後繼有人,綿延不衰了。


    宋鈺越想越覺得這條路可行,因趁林魏兄弟正說笑拚酒時,給林大老爺和李二老爺又敬了一杯酒,大略把自己的想法與二人說了一下,“……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一點淺見,具體要怎麽打算決定,還得看兩位舅舅的,若兩位舅舅覺得可行,我定然不遺餘力,反之,大家集思廣益,又慢慢商量便是,反正也不急。”


    林大老爺與林二老爺還真沒有多少忠君愛國,為君盡忠為民盡責的心了,他們的心早在十八年前自家被冤枉以致家破人亡時,便已涼透了,如今隻想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何況他們的功名因為當年林家的忽然覆滅,十八年前便止步於舉人和秀才了,如今再下場更進一步,他們是既沒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能力了,而就以舉人秀才的功名出仕,就算勉強謀得了一官半職,也是微末小官,處處受掣肘,那也不是他們想要的。


    所以倒不如就跟在漠亭時一樣,開私塾教書育人算了,同樣也能養家糊口,也能造福百姓,體現自己的價值。


    可他們兄弟兩個能教書育人,體現自己的價值,孩子們又該怎麽辦,以後的子孫後代又該怎麽辦,他們總不能隻管自己,不管子孫後代吧?


    倒是沒想到,他們一路上都在思索為難的事,宋鈺見麵後不多一會兒,便給他們指了出來,還連解決的法子,都一並替他們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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