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林氏除了一開始總是會忍不住自責自己幫不上女兒多少忙,漸漸也找了打發時間與排遣寂寞的法子,那就是在打理好女兒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之餘,帶著李嬤嬤與穀嬤嬤等人將整個宅子都重新布置規整了一番,缺的東西能就地取材的,就地取材,不能的,又再另想法子,務必要以最少的銀子,做最多的事。


    當年林家本就是再清貴不過的人家,她又是林尚書與林夫人唯一的小女兒,林尚書百忙之餘,也要親自教導她琴棋書畫的,所以她的審美水平,那真不是吹的。


    不過一根不起眼的竹筒或是一塊木槽,經她巧手加工,或是指揮婆子們重新雕刻一番,再種上花草吊在簷下,立時便成了一道古樸獨特的風景,比什麽粉彩鬥彩的花瓶花瓠瞧著都更有一番意趣。再讓李嬤嬤帶著古季去街上淘一些精巧的竹器竹床來,如今顏芷汐院子旁邊那個院子裏,便全擺的是竹製的家具擺設,院子裏還種滿了竹子,院名索性也取做了“竹韻雅舍”,因另一邊還臨水,已與顏芷汐說好,等過些日子天熱了,娘兒倆便都搬到竹韻雅舍住去。


    園子裏也不一樣了,紮了秋千,新種了許多的花草不說,還特地給顏芷汐辟了一塊空地出來,讓她種她那些個草藥的。


    總之如今整個家已是越來越像一個家,越來越讓人放鬆與留戀了,而這些,都是林氏的功勞,她幫不上女兒其他忙,至少要讓她吃得好住得好,給她一個能讓她一迴來便整個身心都放鬆的家。


    顏芷汐這些日子不但見證了她們的家是怎樣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好的,也見證了林氏是怎樣一天比一天更開朗更自信,更有當家做主的氣勢的,她自然要越發的肯定她,支持她才是。


    所以不管是平日的中饋,還是如今的端午節節禮,乃至以後家裏的大小事情,她都不打算過問,且全部讓娘操心去吧,她操心牽掛的越多,放心不下的越多,日子才能過得更充實,更舒暢。


    林氏不待顏芷汐話音落下,已笑起來:“懶丫頭,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分明是自己想偷懶,偏要先把高帽給我戴上,讓我騎虎難下,隻好自己受累了。”


    顏芷汐聞言,吐吐舌頭:“娘,您心裏知道我懶就算了,幹嘛非要說出來,多掃我的麵子啊?”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接過林氏手裏的清單,大略看了一迴,方正色道:“娘安排的都挺好的,就這麽辦吧。”林氏見她的確是認真看過了,點點頭:“行,李嬤嬤與穀嬤嬤各自迴房收拾一下,這便開始出門送禮吧,後日可就是正節了,總不能明日下午才給人家送到吧?家裏你們不用擔心,有立夏與白露在,便有人家來送禮,她們也能幫上我的忙。”


    李嬤嬤與穀嬤嬤便應聲而去了。林氏方又語帶遲疑的問顏芷汐,“芷汐,端午節的節禮,要給……顏家送嗎?我的意思是,到底如今還沒拿到和離文書,退一萬步說,縱然拿到了,你與顏家的血緣關係,也是抹殺不掉的,所以旁的可以沒有,四時八節的節禮,還是要有的,這既是最基本的禮貌與風度,也是為了防人之口,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顏芷汐見問,皺眉沉默了片刻,道:“娘說的有理,您看著安排吧,隻是一點,不可過厚了,與送去什麽忠勇侯府啊武定伯府啊這些與咱們家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的人家一樣,也省得顏老夫人又給一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林氏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節禮當送,卻要一眼就分出親疏遠近來。你也別擔心顏老太太會又借此機會上門這樣那樣的,我前幾日能單獨應付得了她第一次,如今自然就能應付她第二次第三次,你隻管安心辦你的事去,家裏就交給我便是。”


    林氏新生的孩子嵩哥兒的洗三禮後,顏老夫人便帶著顏璟妍和顏曦,又來了一次縣主府,打的旗號是感謝顏芷汐,還帶了半車謝禮來。


    其時顏芷汐剛好不在家,是林氏接見的她們,並且最終將人給送走了,那半車謝禮,也讓顏老太太給帶走了。


    顏芷汐傍晚迴家得知了此事後,第一反應就是林氏一定受委屈了,所以她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從二門到了林氏正院的。林氏卻正與李嬤嬤一麵說笑著,一麵與她縫衣裳,瞧著並沒有半分不高興或是強顏歡笑的樣子,顏芷汐方鬆了一口氣,之後林氏也大略與她說了一下白日的情形,向她保證她沒有受任何委屈,她也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脆弱。


    所以現下林氏有此一說。顏芷汐想了想,笑著應了:“娘這麽能幹,我沒什麽可不放心的。那後日咱們家怎麽過節啊,娘給我做五毒荷包了嗎?咱們到時候要不要做些艾蒿饅頭和五香烙餅來吃,再喝些雄黃酒?聽說那天護城河還有賽龍舟的呢,娘,要不我們約了師母和大師嫂一起去賞龍舟?”


    林氏笑道:“荷包已經給你做好了,連阿鈺的也一並做好了,你迴頭見了他帶給他吧,艾蒿饅頭與五香烙餅今兒蒸的都要送出去,隻能明兒再蒸咱們自家吃的了。至於賽龍舟,這幾日都怪熱的,我就不去了,


    你若是想去,屆時就稍稍喬裝一番,與阿鈺一起去吧,你這些日子這麽累,早該鬆散鬆散了。”


    顏芷汐見林氏果然一口就迴絕了自己,也不著急。


    反正後日才是端午節,屆時她起床後,什麽都不做,就磨娘,不信不能磨得她點頭答應與自己一起觀賞賽龍舟去,隻要娘答應了她,旁的事不用她說,宋鈺也一定會全權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翌日起來,顏芷汐照例一早便出了門,到了白芝堂一看,王渺卻破天荒的不在,問了掌櫃的,方知道他是上街給吳太醫一家置辦端午節禮去了。這原是王渺做師弟應該的,顏芷汐還當他不羈慣了,想不到這些,倒是沒想到,他該周到的時候也不含糊,於是笑著說了聲:“知道了。”又與掌櫃的說好若有病人來看病,就打發人去後堂叫她後,便去了後麵看產婦們。


    如此忙到巳正,王渺都還沒迴來,卻有難產的產婦新送到了。


    顏芷汐隻得讓掌櫃的掛出牌子“暫停接診”,帶著立春與細葉丹竹進了手術室,全神貫注的忙碌起來。自然也就不知道,彼時自己家裏正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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