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白露也怕成這副模樣,當然就更害怕顏芷汐了,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如何會膽大至廝,心狠手辣至廝的。


    白露見小廝們居然開始拖後腿了,更加氣憤不已。


    內心也更加涼薄,都半晌過去,居然沒有一個大人出來為姑娘站台,這算什麽親戚?最過分的是二老爺,對於太太薄情寡義也罷了,自己姑娘到底是他的骨血,他怎能無情至廝,——難怪姑娘想離開顏家,這裏真的沒什麽可留戀的。


    白露深吸口氣,想開口再罵,聽見一道莊嚴的聲音響起:“報官是肯定的,再拿上大老爺的帖子,臨安府曾大人是老爺同窗,有他的帖子,他肯定會派些能幹的人過來。事不宜遲,快去!”


    顏芷汐和白露聽聲看去。


    隻見說話的不是旁人,就是大太太本人,隨她一起來的是三太太,妯娌倆讓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擁著,雍容華貴,氣場很足,委實有種大戶太太的氣質。


    重點是聽大太太的話,並未想著大事化小,甚至將責任推至顏芷汐頭上,而是真真切切來給顏芷汐站台的……白露驚喜交加,眼眶也泛紅了。


    顏芷汐也情緒複雜。她本以為老太太都開口了,不管她了,顏孝文也說不管她。那這家中,除卻林氏,就不會有人站出來了。畢竟連爹和祖母也不聞不問,別人更疏遠了些,不聞不問就更是理之當然的,況且還能推到顏老太太頭上,就是她發了令的,他們也不好違背,不聽娘與祖母的吧。


    卻不料,大太太和三太太會出來替她站台……


    大太太這一家主母都開口了,小廝哪敢廢話,趕緊應承一聲,就有兩人跑出去了。大太太才高高在上地看著石階下的包表弟等說:“你們最初是覺得我們會為了聲名而私了,這樣就能混水摸魚了,對吧?現在看我們不上當,就又變化對策,妄稱什麽官官相衛,你們當苦主反而不敢去衙門報案,真是笑話!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如果你們真的問心無愧,為何不敢報案,不是有那麽多人幫你們,說我家二姑娘不是麽?那你們還怕什麽,莫非衙門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混淆事非嗎?”滯了滯了,又說:“你們害怕,我們卻不怕,我們問心無愧,怕什麽?我們就敢報官,憑什麽我家二姑娘醫者仁心,為救死扶傷又是好說歹說才說服了長輩,又是費心費力,還出錢出藥,最後卻遭反咬一口,蒙受冤屈?天理何在?往後又有誰敢救死扶傷?生了病,還有地方看麽?幹脆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你們別想再左一句官官相衛,右一句官官相衛的,敢情我家官人寒窗苦讀,刺股懸梁的,最終一躍龍門,才有了今天,就為你們靠這一句風涼話,欺辱我們這些分明行了善舉,反倒遭受冤屈的家眷!”


    大太太氣唿唿地說完一大堆,不待包表弟開口,也不顧圍觀的人如何想如何說。就看著顏芷汐,稍微放低了點,卻也足以使附近的人聽到的聲音說:“汐丫頭你不要怕,你的祖母雖然氣昏過去,你爹娘也病得下不了床,但大伯母跟你三嬸娘都在的,我也派人去請你的大伯三叔及哥哥迴府了,我們在這兒,任何人要想給你潑什麽髒水,隻怕要好好掂量掂量!”


    三太太也說:“可不是,分明你忙前忙後,為人看病不說,還倒貼錢財,才救了這麽多的人,一點迴報沒有不說,反而要遭冤枉,好人卻沒有好報,還有沒有王法?闔府上下,都不會任由這種事發生的!”


    顏芷汐內心更加感慨萬千。


    什麽老夫人氣昏過去了,當然是假話,什麽你爹也病得沒法下床,就更是假話,但大太太和三太太現在真真正正地站在她跟前兒,真真正正地替她站台。


    即使她倆不完全為了她,有著其他的權衡和考量,但這份情誼,她也會銘記於心。


    大太太和三太太此時出馬,確實不僅僅是自願。


    可想而知,連顏老太太這祖母,乃至顏孝文這個爹,也不聞不問了,她們這些隔了一層的伯母嬸娘,當然更有底氣袖手旁觀了。


    但一則顏璟妍顏紫裳拉著她們哭哭啼啼的,她們實在拗不過女兒。


    二則聽見顏老太太和顏孝文的冷血後,兩人都有點不屑和寒心,不屑的是顏孝文,什麽玩意兒?根本不配當夫君及爹爹,林氏和汐丫頭被他纏上,真是倒大黴了!


    寒心的是顏老太太,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哪天如果她們也碰到這種事,是否也隻有單槍匹馬,聽之任之呢?


    現在她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往後等到她們要幫忙時,也別想有人會雪中送炭了。終歸凡事都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況且逢人留一麵,往後總是好相見些。


    大太太考慮得更長遠,如果顏芷汐真的聲名盡毀,往後就不會有人請她看診了,那她與自己家都是功虧一簣,損失慘重不提,家中別的女子的聲名也會受到拖累,誰叫她們姓顏,當然得榮辱相生了。


    還有一點,自己家門前讓自己女子讓人欺負,他們身為長輩卻不管不顧,往後豈不是全臨安的人都能欺負到他們頭上了?那顏家還有何體麵?


    且不說因為昨年王鐵牙彈劾顏孝文“滅妻寵妾”那個事,鬧得滿城風雨,外人都以為林氏和顏芷汐在他們家難過,如果再不護住顏芷汐,誰知往後會橫生出什麽枝節來?


    因此大太太遲疑再三,終歸是稱了顏璟妍的心,和拗不過顏紫裳懇求的三太太一起來了。


    來之前還心照不宣地因事出緊急,而“忘記”去征求顏老太太的意見,免得她到時不答應,下了命令,那她們無能為力。


    大太太說罷,見顏芷汐眼眶稍稍泛紅,也有點動了真心。


    終歸是個丫頭,再老練再穩重也是丫頭,碰上這種事,怎會不怕不慌的,不想著親屬幫忙撐腰?不禁更加放低聲音,說:“汐丫頭,你先去門廳跟你姐妹一並呆著,她們放不下心來,就跟我們來了,隻是不便來這裏。這兒且就讓我與你三嬸娘處置吧。還有,你娘原本也想出來,叫我與你三嬸娘勸迴了屋,她身子尚好,你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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