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誰也明白,婆婆跟兒媳的關係好壞,幾乎取決於夾在中間的男人。


    他也明白,他娘對未來夫人的態度,也要取決於自身態度,他都把夫人當成寶了,他娘且不說把兒媳當成寶,起碼諸事不會太過分,相反,連他都不尊重夫人,他娘隻會更加肆無忌憚。


    宋鈺這些感悟,都是在很大的痛楚和懊悔中得出的,真可謂痛心疾首,當然不會把自己變成顏孝文那種人。


    非但不會變成那種人,甚至還很是不屑和憤恨顏孝文,若非想到他好壞是芷汐的爹爹,亦是給予她生命之人,他真不清楚自己能否忍著不出手處置那枉作人爹,也枉作人夫的混蛋了!


    顏芷汐見自己連著說了數番狠話,一次較一次很絕,都沒有嚇退宋鈺,甚至使喚他看著她的眸更加深邃堅定,她又非鐵心石腸,怎麽會不感動?


    況且她的心還早已不被控製,他那明擺著是經深謀遠慮後的誠意也擺在麵前,垂手可得。


    她都禁不住要點頭,稱自己信他,願跟他風雪同舟了。但她終於作了個深唿吸,忍著,眼睛泛紅地笑了笑:“宋將軍的好心,實在驚天動地,誰也能被感動,可惜我對宋將軍僅有感謝和尊敬,沒別的感情,隻有讓宋將軍失望,可我堅信,憑宋將軍的品質才幹,往後定能找著個比我好幾十上百倍的姑娘……白頭相守的。”


    在她的心中,宋鈺和宋珩,畢竟是不同的。可也因為不同,她更得迴拒他,上一世她若不被莫名害死了,實際是能在宣平侯府繼續生活的,直到壽終的那天的。但委屈受多了,也就沒覺得有什麽,乃至心死後,都不覺得委屈了。


    但若那人換作宋鈺,她就不知道能否活下去,以至會否被嫉妒衝昏了腦袋,而幹出同歸於盡的事了。


    這種深邃而可怖的情感,還有這麽多外力阻攔,——聯姻從不是兩人的事情,而是兩家人的事,中間摻雜的東西太多,差異也隻會更多,又如何走到最後呢?


    再說她亦過不去心中那個自侄子到叔叔的坎,難不成要繼續下去?或者快刀斬亂麻,短痛總比長痛來得好,她要辦的事,還有許多許多,哪有時間耗費在風花雪月之上……一念至此,顏芷汐的下巴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捏著,逼著她抬起頭,對著宋鈺的眼睛:“你道你於我隻有著感謝和尊敬,沒別的情感?”


    宋鈺努力按捺著一腔火氣,也努力抑住著手上的力量,免得弄傷她了,話都說至這份兒上了,她還是不信她,還是拒他千裏,莫非在她心中,他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嗎?


    即使喚她目睹母親之不幸,可“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索”,好壞也要給他次機會吧。


    顏芷汐掙紮數次,都擺脫不了宋鈺的手,幹脆不掙紮了,隻是定定地看著他,澀澀地說:“我確實這麽說,也這麽想,還請宋將軍手下留情……”


    話音未落,嘴就閉上了(此處省略六百二十一個字)。


    卻是宋鈺急喘數口氣後,說道:“你真是表裏不一,心都跳得這麽厲害,還道於我隻有感謝和尊敬,沒別的情感。若沒有,你心怎麽跳這麽快?又怎會跟我一樣情迷意亂?”頓了頓,又說:“我終於明白了,對你這種表裏不一的人,就要霸道些才行,老是溫柔貼心,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入洞房?”


    雖然放出狠話,但心情卻大好,當真悄悄的淺嚐輒止,比雙方情迷意亂下的來往,真是差得遠了。


    但最使他開心的,還是芷汐的迴應,以及她跟他同樣加速的心跳,隻要她對他有感覺,那就沒甚可憂心的了。


    顏芷汐被宋鈺的話說得又羞又惱,他、他就是一個登徒子!狠狠喘了下氣,正想開口,宋鈺就放開她,豎著耳朵,片刻說:“太太估計得迴來了,我先走一步,別忘了問太太當初你曾祖爺獲罪一事,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說罷退至窗前,縱身一躍,就出去了,再縱身一躍,人就上到房頂,很快消失不見了。


    林氏卻沒像他說的迴來,外頭一絲動靜也沒有。


    顏芷汐不禁撇撇嘴,他明明是怕她說他,才借口說娘要迴來了,急匆匆走的吧?切,原來除去不要臉外,還是個陰險狡詐的,虧得大家對他人品才幹稱讚有加呢,卻不知就是個衣冠禽獸而已。


    麵前突然閃過剛才的畫麵,心跳頓時漏掉一拍。(此處省略一百三十二個字)


    這樣她先前所做一切,統統白費了。


    顏芷汐念及此,輕歎一聲,氣惱地拿手捂著臉,為何就管不了自己,為何就無法做到真正絕情,表裏如一,當機立斷呢?冷不丁外頭響起白露略微誇張的叫聲:“奴婢見了太太,姑娘還睡著呢,奴婢這就進屋喚醒姑娘……”聲音中還透著一點遮掩不了的驚慌,也不知宋將軍走沒走,走倒罷了,如果沒走,還來不來得及?


    顏芷汐趕緊收斂心緒,應了應:“我醒了,白露進屋便是了。”


    白露在外麵如獲在赦,趕緊推門而入,隻見房中隻有姑娘一個,宋將軍早已不知所蹤,想來早就走了,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就扶著顏芷汐來迎林氏。


    林氏很快領上李嬤嬤進了屋,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模樣,對顏芷汐說:“芷汐睡好了吧,護身符已經求到了,如果你睡好了,我們拾掇完了就迴府去,以免老太太與大夥兒牽掛。”


    說罷,和李嬤嬤換了個很隱蔽的眼神,非但護身符求到了,她還幫芷汐求了一根上上簽,據簽文上所寫的,芷汐與宋將軍完全就是天作之合,她那高高懸著的心終於能放下了。


    顏芷汐則笑言:“我都睡好了,既然娘想迴去了,我們這就迴罷。”


    萬萬沒想到,娘這般快就能趕迴來,那剛才宋鈺並非怕自己說他,而尋個借口了?但他又是如何得知娘迴來的消息的呢?即使他再目達耳通,也無法做到隔牆觀人,也無法聽至這麽遠啊?除非他一早就派了人手,約好了專門的暗號,當真夠詭計多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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