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對方還是放開她了。


    顏芷汐立即向前兩步,之後扭頭看向對方麵部,即使死,也得看清究竟是何人要自個兒的命,不能像前世那樣,至此也是個糊塗蟲。


    下一刻,顏芷汐就叫出聲來:“你是宋……”


    一語未罷,就迴過神來自個兒現在不應認得宋鈺,起碼不應喊出他名字,趕緊打住。


    迷離的月光中,星目劍眉,颯爽英資的人不是他人,正是宋鈺。


    他在顏芷汐說話同時,也發話了:“居然是姑娘,真是太巧了。”


    芷汐你方才說的你是兩字後邊那song字,是哪個song呢?


    不會是他的宋吧?那真是榮幸之至,芷汐明明都知道他叫什麽了,但她一個大家閨秀,怎的會知曉他叫什麽,興許故意打聽到的……算了,不要癡人說夢了,適才和她這麽近,能讓她在手背上書寫這麽多的字,已是他兩世以來未有的幸運了。因此,還是不要奢求太多了,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晚上,也娶不到媳婦的。


    宋鈺逼迫自個兒將一腔旖念壓製住,但不管如何逼迫自個兒,適才捂住顏芷汐嘴的手還是像火燒般,不僅掌心燙,手背更燙,那溫柔的觸感,實在太美好了……


    “咳咳——”他清了下喉嚨,低聲說:“原來是姑娘,沒想到這般快就再見了,鄙人姓宋,單名……”一語未罷,就被顏芷汐打住了:“隻是一麵之緣,公子不用知會大名。另外這裏雖為內宅,但每隔一時辰,都有人巡視一遍,那日蒙公子相助,今夜算我還情,公子如何進來,請如何離開,我權當沒有發生過此事。”


    知曉宋鈺認出她了,在軍中外號火眼金睛的人,想必目力驚人,況且還是她先說出口的,顏芷汐知道裝傻不行,幹脆大方承認。


    畢竟是宣平侯府的人,今晚以後,她不會再和宋鈺有半分瓜葛。


    宋鈺悻悻然摸下鼻子,似乎芷汐不願知道他叫什麽,果真方才是自作多情了……她剛洗了發麽?真香,人恍如初發芙蓉一樣,散發著出泥不染的清純氣質,也很美麗,雖然還稍顯青澀,不像上一世他初見她時,她已是豔麗明媚,但也很容易看出過上數年,她會出挑得如何沉魚落雁了,況且,他是見到過長成的她的。


    “我言已盡,望公子速速離開。”顏芷汐見宋鈺不走,也不吱聲,隻看著自己,雖然不會將他當作登徒,但終歸她年方才二六,也深信他人品,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口氣也更冷漠了。


    宋鈺終於反應過來,心知自己適才有些情難自抑,忙說:“姑娘且放寬心,我這就走……”


    話音未攻,隻見身子晃了兩下,人就栽倒在地。


    顏芷汐嚇了一大跳,趕緊蹲著輕聲問:“你沒事吧?”莫非受了傷?但也不能倒在她屋中,她並非大夫,不,她勉強也算大夫,但也想為了個無關之人,就暴露出來。宋鈺一臉痛楚,咬牙說道:“我被人追逐,不慎中箭,將尾巴甩了,但也支撐不了,碰上姑娘此處有光亮,心想主人應該還未睡,或許會出手相救,才進來的……請放心,我這就走……”


    數番掙紮,還是沒有站起身,反而因為掙紮過猛,使血流加快,適才還隻是隱隱約約的血腥氣味,瞬間就濃重地充斥了房間。


    顏芷汐握緊拳又鬆開,再握緊,最終還是生氣地說話了:“你還能走麽?包好了再走也不遲,等著我點燈去。”


    她怎的做不到坐視不救,怎麽的做不到心如鐵石?當真是為醫者,濟困扶危嗎?


    也罷,權當因為有他在,才有現在樂業安居的順昌的黎民百姓。


    宋鈺聲音微弱:“這不是添了麻煩?”心中卻已是樂開了花。


    顏芷汐窸窸窣窣摸著點好了燈,房間一下亮了起來,她看了看宋鈺煞白的臉,以及麵上的汗滴後,才冷淡地說:“不添也都添了,公子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吧?”


    說完見他小腹有一截折斷的箭,傷口還在滲血,染得地毯也紅了一片,隻好又說:“除卻這一處傷,可還有別的傷?”


    宋鈺搖了搖頭:“隻有這一處。”


    “稍等。”顏芷汐應和一聲,扶他上榻,再屋內屋外跑了兩趟,就備足了傷藥,白布與熱水,之後問宋鈺:“你能寬衣嗎?”


    莫說寬衣了,連給自個兒上經,都沒什麽問題,否則他也不會在戰場出類拔萃,撐到現在,但這話宋鈺不會笨到說出口,隻是忍著痛,緩緩脫下上衣。


    顏芷汐立即倒抽一口涼氣,那種傷口,看上去很是猙獰,也很嚇人。


    然而他渾身的傷又豈止一處,遍體皆是,犬牙交錯,幾乎找不出好的地方了,一定是打仗留下的,果真他年紀尚輕就能爬到這位置,不是沒原因的。顏芷汐內心的不耐煩微微消了點,而初見陌生男子的身子而本能發了燙的臉龐,也恢複如初,埋頭為宋鈺清理傷口,待清理完畢,才發覺到若不將箭拔出,即使上了藥包了傷口,也同樣有性命之虞。


    但要她為他拔出箭來,她一直談兵於紙上,哪裏經曆過這種場麵,實在有些犯怵,一旦他有個閃失……


    宋鈺好像看出顏芷汐的退縮和顧慮,突然說:“你隻管轉身,我來拔箭,隻是不知拔出箭後我會否昏倒,但請放心,我很快就能蘇醒。”


    顏芷汐舒了口氣,說道:“你小心些,我爭取讓你盡快蘇醒。”聽言退往一旁,背向他。


    “嘶——”


    不久,顏芷汐聽見一道痛苦的哼聲,之後就沒有聲音。


    她轉身看去,隻見宋鈺果真昏了過去,幸好折的箭也被拔出。顏芷汐上去,麻利地又為他洗了遍傷口,敷上了止血的傷藥,卻見血流很快,藥粉才灑到上邊,就被衝沒了,非得讓血流慢些才行,隻好慌忙取出銀針,手不禁發抖,自從學了針灸,這還是頭一迴真正施針。


    幸好她雖然緊張,但終於沒有出錯,連續紮了數道穴位之後,血流得慢下來,再灑了止血的傷藥,也會有效果,很快血就漸漸止住了。


    顏芷汐這才暗暗舒了口氣,又為宋鈺的傷口敷上些凝血的藥,才仔細為他包紮了,不多時潔白的前額上,就有了層綿密的汗滴。因為過於專心,為未留意到宋鈺在她收針之際,就蘇醒了,意識正朦朧,卻見得自己夢寐以求的佳人就在眼前,瞬間覺著為了這個,中上一箭又算得了什麽?哪怕因此搭上命,他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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