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劍掃來,藤蘿斷裂,桀風側身飛來,欲抱起紅蘿,卻已不及。


    “快走開!”紅蘿急道。


    桀風將紅蘿頭向下按去,背對著飛來的竹實。


    那兩粒紫褐色竹實在桀風身後一寸處頓了下來。


    兩個拳頭大小的彩色水泡一個一粒,將兩粒竹實包在其中。


    水泡中水流翻滾不休,兩粒竹實衝突一陣,終於隨著水流起伏翻滾,失了勢頭。


    紅蘿將頭自他手下繞出,見了眼前情景,驚異不已。


    “你、是怎麽做到的?”紅蘿驚道。


    “好在我抓到了水魁方能化得它這一擊,不然你今日便不知是死是活了。”桀風道。


    “水魁?”紅蘿抬眼望去,水魁正浮在桀風上方扇動著翅膀。


    金鳳在後發出幾聲啼鳴,其聲不大,卻震得耳膜生疼。


    桀風望了望盤旋著喋喋警聲的金鳳:“現在不是時機,先走吧。”


    “今日真是可惜。待我恨海荒天修成,定要再來!”紅蘿望著金鳳道。


    桀風拽住她一手,向樹下躍去。


    紅蘿便也跟在他身後,掠過重重木葉而下,火紅的衫裙沿著樹幹劃下一道豔麗的身影。


    出了古梧山,桀風乘了赤雪飛起,紅蘿乘了小桀子與他並肩飛行。


    桀風向她扔出一物,紅蘿接在手中,卻是一顆萬花養神丹,便扔到口中咽了下去。


    “你去哪兒?”紅蘿道。


    “迴青羅峰。”桀風道。


    “那我們就此別過。”紅蘿道。


    桀風轉頭看了看她,頓了一迴,隻道:“好。”


    “就這麽一句?”紅蘿笑望著他道。


    桀風卻隻望著前方茫茫雲海,並不答言。


    赤雪振翅滑出,向前錯出兩尺開外。


    紅蘿在後望著他,臉上綻出一個朗然的笑容,大聲道:“你捉這水魁,是為了我嗎?”


    桀風低了低眼,並未迴頭,赤雪又向前滑出一段。


    “忘了她,她不屬於你。”紅蘿在後又大聲道,舉起右手來,向他揮動。


    桀風已去得遠了。


    不一會兒,便成了雲海中的一個小小黑點。


    紅蘿望了一迴,換了一抹微笑,彎腰拍了拍小桀子的頭:“走吧。”


    小桀子在空中繞了半圈,掉頭向另一側飛去。


    榆兒獨自去尋幽絕。


    然而天地茫茫,他究竟在哪裏?


    當初隻說馳天莊在隱州,卻未說究竟在何處何山。


    這如何尋來?


    榆兒放眼寒天流雲,想起一個人來,說不定他知道幽絕所在。


    於是便擇路出發,一路向北而去。


    馳天莊內,凜風微寒,落葉滿庭。


    尊主早已得到消息,知幽絕取到冰芝,已在山路之上,便身披黑色厚氅端坐椅上等候。


    子卿、鄭得、暗聽等亦齊集尊主門外,專等他迴來。


    幽絕進了馳天莊就徑直來到尊主院內,先予尊主行了禮,隨即便呈上冰芝。


    尊主一向少有顏色的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狂喜,雙手捧住冰芝:“幽絕,你果然不負我!”


    永如沉水的聲音中亦泛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是的!


    他等了這麽多年,每一次睡去都不知是否能再次醒來的這麽多年,如今、他終於等到了!


    “師父!”幽絕望著他,亦麵露欣喜。


    這麽多年,除了小時候在那副天下宏圖前,他還未見他笑過。


    子卿、暗聽等人皆跪地稱賀:“恭祝尊主天壽齊神!”


    尊主揮了揮衣袖:“都起來吧。”


    幽絕等便謝禮起身。


    尊主將手中冰芝輕輕撫摸,忽然發現邊沿上有一個小小缺口,奇道:“這冰芝,怎麽缺了一點?”


    “取得之時,便缺了一小塊。”幽絕道。


    “嗯,隻缺這麽一點,想來應不防事。”尊主仍然滿麵歡喜地道,“幽絕,乾坤幻化陣你已熟稔,如今尚缺一樣物事,須再去尋來。”


    “是,還須何物?”幽絕道。


    “已故孝德太後之心瓣。”尊主道。


    “已故、孝德太後?”幽絕驚道。


    “放心,當年此心受了乾坤幻化陣永生之力,理當還在。”


    “是。”幽絕道。


    當日他便離了馳天莊,趕往淨月城東邊的皇陵。


    皇陵雖存放的不過都是些死去的人的屍骸,不過這些人都是殷氏皇朝曆代皇帝、後妃,所以皇陵各處機關重重,絕非一般人能去得之處。


    但這些於幽絕而言,絲毫不足為懼。


    他隻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順利地來到了孝德太後的棺槨存放處。


    陵寢四壁雕刻著神態各異的天女之象,點著長明燈。


    幽絕走上台階,欲去取棺槨中的心瓣,忽聞得一個聲音輕聲道:“你終於來了。”


    幽絕吃了一驚。


    他未曾想到,這墓穴中竟會有人!


    他忙循聲望去,隻見一人自角落中站起。


    散亂的頭發遮去了他的大半麵容,衣衫破碎,滿是灰塵、汙漬。


    “我等你很久了。”那人向幽絕緩緩走來,他用一手扶著一條腿,一瘸一拐地走著。


    幽絕盯著他望了一迴,終於從他露出的小半臉上看到了一些好似熟悉的容顏,驚異地道:“莫行……”


    “謝謝你還記得我。”莫行已走到他身前。


    “你、怎會在這兒?”幽絕仍在震驚之中。


    他自東海迴轉之後,已知曉莫行因自己去東海一事被尊主逐出了馳天莊,但怎麽也未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見他!


    “死人的骸骨自然無人需要,不過,蟲蟻蛇鼠卻不嫌棄。我不能在尊主跟前侍奉,總還能為他做一點事。”


    “你如何進來的?”幽絕道。


    “我莫行雖不如你,有朱厭神力在身,但一身武學也非白白得來。”莫行道。


    “你的腿還好嗎?”幽絕道,蹲下身去看他的腿。


    莫行卻擺了擺手,將他拽了起來:“已廢了多時,不必看了。”


    “等迴了馳天莊,讓鄭得替你好好瞧瞧。”幽絕道。


    莫行卻毫不關心自己的腿,熱切地望著他,滿眼興奮之色:“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你一定能取到神龜之心!”


    “神龜之心,我並沒有取到。”幽絕道。


    “沒有取到?怎麽可能?”莫行驚異道。


    “我拿到了冰芝。”幽絕道。


    “冰芝!”莫行又現一層驚色,愣了一會兒就連聲道,“好、好!冰芝!冰芝!尊主終於有救了!”


    “嗯。”幽絕點了點頭。


    “快,打開棺槨,取了心瓣去救尊主!”莫行催促道。


    幽絕便打開棺槨,隻見棺中一具骸骨整齊無塵。


    血肉已全部腐去,衣衫便顯得有些鬆垮。


    胸前前襟處,似有幾根斷去的筋骨。


    莫行撥開衣襟,幽絕果然看見左胸上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


    空洞之下,赫然竟是紅色的血肉!


    這已非一顆完整的心,但還保留了一小半。


    莫行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在那個空洞下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一半心瓣,又撕了一片衣襟包好,交給幽絕。


    “你拿著吧。”幽絕遞還給他。


    莫行也不推辭,便接在手中,細心收好。


    幽絕便帶著莫行出了陵墓。


    兩人足方落地,一片箭雨立刻飛撲而至。


    看來幽絕觸動機關之後,陵墓守衛的軍士已經架好弓箭在這裏等著他們了。


    隻要他們踏出陵墓,就萬箭齊發。


    若是尋常人,此時已當場萬箭穿心而死。


    但幽絕玉絕光壁護住自己和莫行,未傷毫發。


    白光環掃。


    雪白光芒勁勢而出,弓箭手全部倒地不起。


    “你這是什麽兵器?”莫行奇道。


    隻見一物飛迴幽絕手中,卻是一枚渾白的玉玦。


    幽絕尚未迴答,陵墓守將長忠將軍何嚴已手提雙錘躍至近前:“擅闖陵墓者,格殺勿論!”


    揮動雙錘,氣蘊如風砸向幽絕。


    幽絕當即甩出一枚清透的渾白玉玦。


    玉玦環邊皆如刃薄,裹攜著逼人氣勢飛速而出——濁玉心。


    這是他這段時間修習自身氣蘊所得,今日正好一試。


    何嚴雙錘的速度被濁玉心所阻,頓時慢了下來,無功而消。


    於是駐足收勢,重又運起氣蘊——裂瞑!


    此番氣勢比之方才更盛數成。


    雙錘在他手中飛速旋轉,以不可阻擋之勢再次砸向幽絕。


    幽絕微閉雙眼,向後退出數步,陡然再睜開眼,兩枚渾白玉玦脫手飛出——連珠隕!


    兩道耀眼的白光迎上何嚴雙錘,雙錘之勢霎時消退,而兩枚玉玦卻餘勢尚足,直切向何嚴雙臂。


    何嚴雙臂鮮血立時濺出,手中雙錘便掉落在地。


    兩枚渾白玉玦已飛迴幽絕手中,未沾一絲血漬。


    其他軍士立刻一擁而上,幽絕玉玦環掃一周,白光如刃,軍士紛紛倒地、慘唿不止。


    幽絕與莫行躍出重圍,踏樹而行,不一會兒便去遠了。


    莫行訝異不已,問道:“你這是什麽修行?並非朱厭之力吧?也是尊主所授?”


    “朱厭之氣不穩,不到必要時暫不催動,以免朱厭侵占意識,隻怕傷及師父。”幽絕道。


    莫行便不再多言。


    兩人一前一後向馳天莊迴轉。


    行走之間,幽絕忽向莫行道:“師父他可曾成過親嗎?”


    聞他此問,莫行臉色變了變,道:“此事休要再提。”


    “究竟有何事?”幽絕見他如此,知其中必有隱情。


    莫行卻隻皺眉道:“以後再莫要問起。”


    兩人迴到馳天莊,先往見尊主。


    進得尊主院內,子卿等早已等候在此,還多了一人。


    縞白長衫,一根舊簫,正是無情。


    “尊主。”莫行在尊主房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跪於地上等候尊主開口。


    幽絕亦跪在莫行身旁,向尊主道:“師父,莫行一直在陵寢中守護孝德太後骨骸,其情可憫,望師父給他一次重新侍奉的機會。”


    尊主得了冰芝、又得了孝德皇後心瓣,正是心情大悅,便一口允道:“念你忠心可嘉,便留下吧。”


    “多謝尊主!”莫行喜不自勝地道。


    “讓鄭得給他看看腿傷。”尊主又道。


    “尊主!”莫行老淚縱橫,再次叩拜道,“多謝尊主!”


    次日,幽絕祭起乾坤幻化陣,以冰芝之力、溶以孝德太後心瓣,漫天光輝更勝日月。


    尊主盤腿坐於乾坤幻化陣中心,乾坤逆轉、消除了二十多年前失敗的乾坤幻化陣所留痼疾,得了冰芝永生之力。


    多年來慘白的臉色終於泛出富有光澤的紅潤之色。


    幾日之後,尊主臉上煥發出從未有過的奕奕神采。


    眾人無不欣喜。


    無情拱手賀道:“恭喜穆兄。”


    尊主在正廳坐定,接受眾人朝賀,朗聲道:“如今痼疾已除,該是我縱馬天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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