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連想都沒想,就說道:“當然不去,額……”


    忽然他就猶豫上了,看著子龍微微有些笑意的臉,支支吾吾地說道:“額,那也要分情況,如果為了大魏,為了鮮卑,死又何妨?”


    子龍似乎並不奇怪宇文泰會在後麵畫蛇添足地補充上這麽一句,不緊不慢地問道:“那如果隻是為了他們能繼續留在皇位上享樂呢?”


    宇文泰更加為難了,不過,他心中或多或少也對子龍的話,有了一絲領悟,或者說,他心中本就存在的什麽東西,被子龍解開了封印。


    見宇文泰沉默半晌,久久不語,子龍嗬嗬一笑,扭過頭來,將如風等三人問了個遍,結果沒人迴答,每個人都選擇保持沉默。


    篝火中的枯木,別燒的劈啪作響,氣氛一瞬間似乎變得很僵,然而子龍卻並不打算放過這個給四兄弟洗腦的機會。


    迴過頭來,在義軍中叫來一個兄弟,問道:“兄弟,如果胡太後,為了自己享樂,讓你去死,你會去嗎?如果孝明帝也讓你去死,你會去嗎?”


    那個兄弟,也是想都沒想,立刻說道:“鬼才會去,都是一樣爹媽生父母養的,憑什麽讓我為了他們去死?”


    宇文泰等四兄弟,臉色都有些難看,其實他們都明白,他們的答案會是和那個北伐軍弟兄是一樣一樣的,可是他們說不出口。


    子龍看了看幾個人表情,如風有點兒發呆,賀拔勝有點兒尷尬,賀拔嶽若有所思,宇文泰卻是眼神明滅不定,偶爾閃過精光。


    嗬嗬一笑,子龍說道:“誰都知道,沒人會為了別人享樂,而放棄自己的生命,隻不過,這些站出來反抗的兄弟們,是敢於說出心聲,或者敢於行動的人,而你們,連說出心裏真實想法的勇氣都沒有!”


    說著,子龍站了起來,看著那早已亂作一團,分不清到底誰是逆賊誰是討逆軍的人們,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並沒有多麽大的野心,隻是希望自己身邊的人,自己在乎的人,都能有這種說話的勇氣,更希望能有這樣一個人人都敢說話的天下,僅此而已!”


    說著,扭過頭來,嗬嗬一笑,他知道四兄弟現在根本不吭呢理解,而他自己也基本上沒機會打造出那樣一個世界。


    可是,這是他的理想,理想總是要有的,哪怕不能實現,至少曾經努力過了。


    看氣氛太過沉重,子龍心裏也很不歡喜,提起酒囊,走向那邊喧鬧的人群中,大聲喊道:“兄弟們,想想你們要保衛的是什麽?是大魏嗎?”


    所有義軍都大聲迴道:“不是!”


    而討逆軍,卻沒人吱聲,子龍也不計較,繼續喊道:“是你們的將軍嗎?”


    “不是!”


    這次,多少有些討逆軍,與義軍一起喊了起來,然而還有很多,仍然左顧右看。


    子龍一時興起,又問道:“是你們的隊主嗎?”


    這次,超過半數的討逆軍,都和義軍一起喊道:“不是!”


    子龍哈哈一笑,用盡全身力氣,喊道:“那你們要保衛的是什麽?”


    “家!”


    討逆軍又一次整體陷入了沉默,義軍兄弟們,卻歇斯底裏地喊出了他們心中的答案。


    子龍沒有滿足,又喊道:“保衛什麽?”


    “家,家,家!”


    接連三聲,第一聲或許有人猶豫,第二聲隻有幾個,還在觀望,第三聲,卻是整整兩軍全部弟兄共同的呐喊。


    是的,在他們心目中,真正要保衛的是家園,真正要保護的是家人、朋友,這就是最簡單的目的,最簡單的訴求,可是沒人能聽得到!


    子龍一時興起,高喊一聲“幹”,提起酒囊,就猛灌了半囊進去。


    喝完將酒囊一扔,朗笑說道:“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今天咱麽都是一群背井離鄉的弟兄,明天一早,大家各奔東西,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家,好不好?”


    “好,好,好!”


    震天的喊聲,讓遠遠望著的四兄弟,心頭也跟著震顫,宇文泰看著那個和一群小兵,混做一團的身影,嘴裏喃喃道:“這小子,真特麽……”


    他已經不知用什麽詞匯來形容了,身邊其他三兄弟,也是一樣。


    忽然,隱隱傳來一陣歌聲,四人凝神傾聽,竟然是子龍在鬼嚎。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複開疆,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雖然子龍唱的和他說的好像並不一樣,但是每個人心中都好像有一團火焰,被子龍悲壯、熱血、激昂的歌聲點燃。


    宇文泰等四兄弟,也忍不住跟著牌子,慢慢地拍打著膝蓋。


    北風仍烈,篝火冉冉,曠野漆黑,繁星微閃,歌聲飄出去沒多遠,就化成一絲絲難以聽見的聲線,消失在夜空中。


    次日一早,宇文泰等三人,捂著微微有些刺痛的頭,坐起身來,看了看北伐軍似乎早已離開,子龍也已不見蹤影。


    不記得昨夜到底喝了多少,又說了多少,到後來唱了多少,跳了多久,嬉笑怒罵又有多少,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如風扭過頭來,想看看賀拔勝的傷勢,卻忽然驚叫了一聲,宇文泰轉身一看,賀拔勝竟然瞪大了雙眼,癡癡地望著天空,像是早就醒了。


    “二哥,你早就醒啦?”


    宇文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睡眼惺忪地問道。


    賀拔勝點了點頭,表情還是一絲沒變。


    “子龍大哥走了嗎?”


    賀拔嶽也打著哈切,向呆若木雞的賀拔勝問道。


    賀拔勝點了點頭。


    如風聽了,狠狠地叫到:“子龍太不夠意思了,走了也不說一聲嗎?”


    賀拔勝這才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縹緲,有些空洞。


    “他陪我說了一夜的話,我是真的誤會他了!”


    說著,扭過頭來,看著眼前還有些暈乎乎的三個兄弟,繼續說道:“他說你們累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下,就不叫醒你們了!”


    宇文泰等三兄弟,有些愣怔,低聲問道:“子龍不是醉的也很厲害,他竟一夜沒睡?”


    賀拔勝好像有些答非所問,說道:“他沒有醉,他是我們中最清醒的一個!”


    賀拔嶽聽出來些不一樣的意思,問道:“子龍大哥,和你說什麽了?”


    賀拔勝笑了一笑說:“他說讓我睡,他帶著義軍兄弟們守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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