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萱輕輕撫了撫烈風的長鬃,笑著對目瞪口呆的敏瑩說道:“烈風告訴我,它討厭被人驅使,我告訴它你們會把他當成朋友!”


    敏瑩聽了心中一震,雖然這樣的道理,在她來說是第一次聽到,甚至覺得有點兒匪夷所思,馬兒又怎麽會與人說話呢?就算能與人說話,又為何偏隻有臭賊一人能夠聽懂?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敏瑩還是感覺子萱所說的,都是真的,但惱恨子萱當眾輕薄她,於是冷冷一哼。


    “當我是小孩子嗎?”


    子萱卻並不惱怒,嗬嗬一笑道:“你以為你不是孩子嗎?”


    敏瑩一聽這話,氣憤更甚,這個該死的臭賊,不光輕薄人家,還敢小看自己,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剛要發怒,卻聽子萱身後,一聲大笑傳來。


    “哈哈,臭小子有兩手,配得上你的鴻鵠之誌,有沒有興趣嚐嚐英雄才喝得下的烈酒?”


    子萱轉過身去,看到方才與自己對視的場主,見他沒有任何敵意與怪責,在看看四下被自己和烈風合力毀壞的淩亂不堪的馬場,訕訕笑道:“小子失禮了!”


    場主聽了哈哈一笑,也不叫子萱,就轉身走向場外,子萱不舍地撫了撫烈風,輕輕說道:“好烈風,以後有機會我再找你來玩兒!”


    說完便轉身走去,緊跟兩步想追上場主,誰想身後竟傳來了爾朱敏瑩的驚叫。


    “誒,烈風你幹嘛?”


    子萱迴過頭來,發現烈風竟然緊緊隨著自己,還將大大的鼻孔對著自己的脖頸噴出團團冒著白霧的熱氣,不禁又氣又笑。


    爾朱敏瑩更是氣憤,這個該死的臭賊不光馴服了烈風的馬身,還敢偷走烈風的馬心,實在是個虛偽小人,表麵上好像彬彬有禮,骨子裏竟然連匹馬兒都不放過!


    子萱看著敏瑩因氣惱而皺起的瓊鼻,嗬嗬一笑,早已猜到了敏瑩的心思。


    拍了拍烈風,烈風乖乖地伏下馬頭,子萱貼上去,在烈風耳邊耳語一陣,烈風好像聽懂了他的意思,連連迴頭看著那個尚在賭氣的小姑娘。


    敏瑩被眼前這戲劇性地一幕震撼地瞠目結舌,她曾經也想到過馬兒能通人性,但是卻從沒想過,這樣的一幕竟然發生在自己眼前。


    烈風就好像真的在與那個臭賊交流一樣,甚至還非常人性化地扭頭瞧了瞧自己,而且眼神中竟然還帶著耐人尋味的精光。


    敏瑩不得不承認,這個臭賊一定是馬兒托生的,不然怎麽能聽懂馬兒的心裏話,還能跟馬兒交流,甚至敏瑩都感覺,這個臭賊一定是利用自己的天分,教壞了烈風。


    可是結果卻再一次讓敏瑩目瞪口呆,因為這次子萱走後,烈風並沒有隨著跟上,而是轉過那碩大的馬頭,疑惑地看了她兩眼,就乖乖地迴到敏瑩身邊。


    敏瑩愣怔地伸出小手,在烈風背上摩挲半晌,似乎在對烈風說,更像自言自語道:“臭賊這麽大方,一定有古怪!”


    烈風卻忽然一聲嘶鳴,似乎十分不滿地看了敏瑩一眼,敏瑩一愣,看著烈風駑起一嘴雪白的大板牙,噴了她一臉的馬口水。


    “啊!臭烈風,你跟那個臭賊都一樣的討厭,惡心死啦!”


    敏瑩氣唿唿地喊著跳著,就要去洗洗自己嬌嫩的小臉,隨手將套馬索扔到地上,可剛走幾步就顧不上生氣了。


    因為她神奇地發現,烈風竟然像跟著子萱那樣,緊緊隨著她走了幾步,敏瑩心中一喜,得意地朝著馬場中還在修補柵欄的人們笑了一下,昂起了嬌俏地小下巴,仿佛烈風就是她自己馴服的一樣。


    “烈風聽話啊,在這兒等我!”


    然後烈風竟然點了點頭,更讓敏瑩心花怒放,蹦蹦跳跳地就跑出了馬場。


    子萱隨著場主迴到正廳,看律虎還在一邊恨恨看著自己,不由怒意更生。


    “我的宇兒呢?再不放他,小心我沙包樣大的拳頭。”


    說著,還舉起了他像豆包一樣大的拳頭,對律虎示威般地晃了晃。


    律虎想起方才被子萱騎在身下的情景,不由羞怒交加,但礙於場主並未發話,不敢造次,緊緊攥住了拳頭,並不做聲。


    “哈哈,獨孤子萱是吧,老獨孤怎麽舍得放你出府啊?”


    子萱聽了這個帶些痞氣的聲音,扭頭看了看場主,現在他越發地肯定,眼前之人即便不是爾朱榮,也是與爾朱榮關係極密切之人。


    “小子一時放肆,但不知場主如何得知小子名諱?”


    看子萱竟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完全沒有了方才的那股子逞兇裝狠的氣勢,不由一愣。


    這樣彬彬有禮的家夥他見得多了,甚至心裏有點兒看不起這樣的虛偽做作,咬文嚼字得不嫌累嗎?說的不嫌累,人聽的還嫌累呢!


    不過這次他卻並沒有聽出虛偽做作的味道來,看了看子萱的神情,感覺子萱簡直就是個百變星君。


    牧場初見,與他對峙時子萱囂張跋扈,見到律虎時,子萱又勇猛果敢,馬場馴服烈風時,子萱堅忍穩重,再加上演武場與宇文泰約鬥時,子萱的精明霸氣。諸多特點甚至有些衝突,但卻在同一個人身上顯露無疑。


    這樣的人,在場主生平中,堪稱僅見。


    “老夫爾朱榮,不知道老獨孤是否曾對你提起過!”


    原來場主真的是爾朱榮,老獨孤既是庫者雖然並未對子萱提起,但這個名字子萱卻熟悉至極,沒想到他的猜測果然正確。


    律虎見爾朱榮說話時,竟然對那個叫做獨孤子萱的盜馬賊拱了拱手,不由驚訝異常,場主向來囂張不羈,可最煩這些俗禮,怎的今天……


    子萱也稍稍覺得有點兒違和,爾朱榮從穿著氣質上看,有些囂張,有些霸氣,有些傲嬌,有些痞性,卻單單沒有彬彬有禮的樣子。


    這樣一個小小的拱手禮,出現在一個痞裏痞氣的人身上,實在有些不太融洽。


    但這點小小維和感,並未在子萱心中帶出太大波瀾,震驚與疑惑是他心中此時的主題。


    高歡他見過了,比曆史上記載的無恥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宇文泰和他結拜了,粗中有細,仗義霸氣,當得起北魏一方霸主的名頭。


    賀拔三兄弟他結拜了,各有特色,但每個都堪稱英雄。


    獨孤如願他也見過了,簡直就與曆史記載中的模樣,大相徑庭。


    可這些人的出現,都不及爾朱榮的出場讓子萱難以或忘,前幾人或許日後都會比爾朱榮風光,但爾朱榮絕對當得起北魏第一霸主的名頭。


    無他,隻因這些人都是從爾朱榮手底下出來的,爾朱榮是北魏暴亂的終結者,同時也是北魏分裂的締造者。


    這樣一個人物,在子萱腦海中的形象,該是無比高大的,但是眼前這個有點兒像痞子的土豪暴發戶,卻直接讓子萱所有的認知,顛覆得一塌糊塗。


    爾朱榮與子萱正非常默契地各懷心事又暗暗相互欣賞時,律虎已經感覺氣氛有些微妙,識趣地退出了正廳。


    詭異又不失和諧地氣息在正廳中緩緩擴散,甚至連爾朱榮主位上的那株仙人球,也感覺到了這樣的氣息,黃綠的針刺慢慢舒張。


    可是世界上永遠不缺破壞氣氛的好手,糾結又矛盾的敏瑩,在這時很好地詮釋了這個角色。


    洗掉了烈風口水,敏瑩本想再迴馬場,試試被馴服的烈風究竟能帶來多美妙的騎乘,可是她卻莫名其妙不自禁地拿出了胭脂粉黛,描摹起了自己的嫩嘟嘟的粉臉。


    甚至出門前還特意換了套父親買給她,據說最漂亮最流行的絲質羽裳,小心地佩上了傳說從西域弄來的帶著奇香的香囊。


    小腳不聽使喚地朝正廳走去,臨進門之前還給自己找了個十分有力的理由:讓臭賊看看本姑娘的風采,羞羞他輕薄人家的行徑有多麽無恥。


    在這樣堪稱自虐的心態下,敏瑩一改往日大咧咧的性子,進門前特意嬌滴滴喊了聲,“父親,敏瑩能進去一下嗎?”


    爾朱榮聽到這聲召喚,直接放棄了與子萱之間長久的對峙,嗬嗬一笑道:“乖女兒今日怎麽變了性子了?快進來吧!”


    子萱也被吸引過去了目光,當爾朱敏瑩以她精心打扮的一身行頭隆重登場時,不得不說子萱真的被震驚了。


    不是因為羽裳太過輕透,造成的那種隱隱約約的誘.惑,也不是因為奇香撲鼻,鼻中充斥得刺激,更不是因為敏瑩的巨變,鶯鶯燕燕帶來的溫柔視覺衝擊。


    隻是因為那張臉,略施粉黛的敏瑩,簡直就是前世王玟玫的翻版,如果初見時子萱隻是覺得敏瑩有點兒像,那麽現在子萱眼中的就是個活生生的王玟玫。


    敏瑩進了正廳,目光似有似無地從子萱身上掃過幾次,她驚訝的發現,從自己進門到坐下,子萱的目光竟然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俏臉。


    這樣真的很美嗎?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


    雖然敏瑩心裏樂開了花,但是她還是非常理智地讓自己將子萱的欣賞,醜化成了一種下.流,這樣或許她會自然點。


    但是漸漸地敏瑩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就算自己真的魅力驚人,讓臭賊不能自拔,但這麽失禮地一直盯著人家看,半晌都沒打個招唿,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忽然敏瑩看到了子萱的眼神,那個眼神她很熟悉,當日子萱莫名其妙發狂前,正是這個眼神,有點兒深邃,有些傷感,還有一絲……憤恨地想念。


    敏瑩莫名其妙就覺得有些恐懼,又有些同情,心裏惴惴不安,隻得將求助的目光送給父親,卻發現了父親那頗為戲謔的眼神,正盯在發呆的子萱身上。


    “咳嗯!”


    敏瑩一聲輕咳,卻發現子萱神情殊無變化,反倒父親扭過投來,滿含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讓她不由得莫名其妙紅了一張粉臉。


    “嗯,臭小子看夠了沒,這可是我的寶貝女兒,你看過是要給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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