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輕飄飄的分家讓屋內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好幾道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從自己身上掃射而過。江上弦隻覺得自己唿吸都有些不暢起來。


    別說崔家人,就是她提前知道崔辯敘有這個想法,卻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日子,如此突然的提出分家。


    要知道分家這個事情在中華大地上數千年都作為不好輕易說出口的事情,一直到改革開放以後,農村乃至城市,許多老人都依舊是不願意分家的。


    就是時下大唐農村裏,那些窮的褲衩子破大洞的人家也是不肯輕易分家的。


    不過話說迴來,樹大分枝人大分家。


    且不說那三房的庶出如何,就瞧著如今大房和二房的樣子,就算不分家也遲早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她家小崔可不是什麽好脾性的,若是後頭大房繼續搞什麽幺蛾子,崔辯敘這刺頭沒準真會提著沙包大的拳頭去大房挨個教他們做人。


    就大房那幫子老的老的、弱的弱、病的病,一拳頭打得太準說不得崔淑華就得開張。


    “九郎!”


    最先出聲的是崔舟,他一張穩重的臉漲的通紅,仿佛氣急了一般:“父母在不分家!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你阿耶都未曾提過要分家,你一個小輩,不過是吃了幾日的皇糧,便囂張至此!是要氣死你祖父麽!?不孝的東西!”


    他的話又快又急,最後更是直接給崔辯敘扣上了一頂不孝的帽子。


    大唐以孝治天下,今日這話若是傳出去,肯定要變成大理寺少卿崔沂不孝祖父,新婚第二日便逼著分家。


    江上弦這個新婦肯定也得背上一口黑鍋。


    自古以來,世人總喜歡把各種黑鍋往女人身上扣。


    崔渭亦是咳嗽聲不斷,消瘦的臉龐因為氣血上湧也變得有了血色:“九弟,你、你不可胡言,咳咳咳....”


    王顯姿又驚又怕,臉兒煞白的替他拍背,口中焦急道:“大郎莫急,九弟說的不過是氣話,是我的不是,前幾日未曾招待好九弟妹,這才惹惱了他們,我這就同他們賠罪!”


    說著她就嗖的一下滑到地上衝著江上弦和崔辯敘來個大禮:“九弟、九弟妹,那日是我辦事不妥帖,未曾思慮周全,才叫你受了氣,咱們合該是最親近的一家子,若是因我之故鬧的叫外人笑話,我便是死了也不敢閉眼.....”


    江上弦防空警報拉到頂級,腦瓜子裏滴滴滴的響個不停,也不等看小崔的眼色了,雙腿一軟似快且慢的也跟著到了地上。


    今日小江已非昨日小江,花宴之後她又複盤了一下,眼下全然一副林妹妹上身的模樣,瞬間紅了眼:“大嫂子你生氣也別折我的壽呐,我同九郎才剛剛成婚,約好了要一起白頭偕老的,你若如此,我隻怕活不到那時候了...”


    緊急情況,小江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說啥,一通委屈巴巴的胡言亂語,隻記得千萬不能叫這壞婆娘把事兒栽到自己頭上。


    否則,一進門就鬧得家宅不寧,長嫂下跪這個名聲硬是給她扣上,她明日就得被休了不可!


    王顯姿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快,愣了一瞬以後便立刻捏著帕子擋住半張臉,抹著眼淚道:“若非如此,阿翁同叔父一母同胞,往日素無齷齪,好好的九弟為何要提分家?九弟妹快勸勸九弟吧,這個家,分不得的呀。”


    她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分家是可以分,但不能在這個時候分,她膝下無所出,若是分家,崔氏日後說不得要落在年幼的十七郎手裏。


    再者,若是分了家,崔渭坐穩了位置,那她這個無所出的發妻還能繼續在崔氏麽?


    如今有崔辯敘牽製,對她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你要演我就陪你演!


    江上弦已經把看紅樓的功力給用上了:“大嫂子,你、你這是要逼死我不成?這樣的大事哪有女子置諱的?我不過才剛過門一日,就敢攛掇這樣的大事?若是大嫂子不信,便叫我不得好死!”


    說著她學著林妹妹那眼睛一閉,眼淚就順著小臉往下劃落的姿態軟趴趴的往邊上一靠,結果沒控製好,左邊腦門磕在地上發出一聲重響。


    小江痛的在心裏連連罵爹,暗暗尋思這演員的活兒果然還是要技術的,她這是連走位都沒搞好啊!


    事情發生的太快,趙玥和崔淑華反應過來的時候,小江已經磕的暈乎乎了,腦門上都有些紅了。


    趙玥一聲土撥鼠尖叫就飛撲上前摟著她,才剛剛收迴去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氣急敗壞的衝著王顯姿道:“你這是做什麽?她年歲小,不過才剛剛過門,你就要逼死她?這便是太原王氏的規矩?”


    被高大的婆婆摟在懷裏,江上弦立刻鬆了口氣,太好了,場內求助來了!


    崔淑華更是重重將茶盞擱在桌上,疾言厲色的直接嗬斥:“大嫂子還說要教沂兒媳婦規矩?我瞧著渭兒媳婦這規矩才是應當好好教一教了,我崔氏未來的宗婦若是如此,遲早要步了王氏的後塵!”


    也不等她答話,她又衝著剛停住咳嗽在喘粗氣的崔渭道:“渭兒,你身子弱,平日裏不宜勞心勞力,可床前教子,枕邊教妻的道理總是懂的吧?先頭花宴的事兒我便不說了,給你媳婦兒留個臉麵,可眼下呢?這是欺負新媳婦?”


    崔渭被說的唿吸一滯重新咳嗽起來。


    崔淑華白了他一眼,炮火直衝崔喆而去:“二哥哥,你平日貪玩,對俗務不上心也就罷了,今個兒可是沂兒同他媳婦兒的大日子,你就這麽瞧著人欺負你兒子兒媳?身為男子,護住家中妻小乃是本份,你若是連這都不行,我瞧你日後也不必出門了!”


    崔喆:不是,我隻是還沒找到機會插話....


    崔淑華沒有理會他眼中蠢蠢欲動的狡辯欲望,帕子抖了抖對著崔舟道:“阿兄,如今我崔氏在朝為官品階最高的便是沂兒,我嫡支更是獨他一人。便是有什麽年少氣盛的,你我做長輩的能擔待也就擔待了,何必直接扣一個不孝的帽子在他腦袋上?這是要逼得沂兒被罷官不成?”


    確實很希望崔辯敘丟了鐵飯碗的崔舟:.....


    在婆婆懷裏裝哭的江上弦抖了抖耳朵,好好好,不愧是頂級刺頭,全都拉下水,一個都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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