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頂上,撅著屁股耳朵貼著瓦片的崔辯敘來的有些晚未能從頭聽到尾,但光是後半部分內容就足以叫他驚駭。


    究竟是誰如此大膽,在長安城中用百姓的性命來製作這種怪物?


    之前的五月娘子案就已經足夠令人心悸,這迴又是什麽?還有,如此多的屍體,至今隻出現一具,剩下的去了哪裏?


    雖未曾看到人,可他能確定裏頭的女妓絕對不是鄔三娘。


    這女子心大的很,怎肯繞了一大圈,吃夠了苦頭卻還是做這伏低做小、委身他人的事兒?


    最重要的是,這個‘主子’究竟是何人?


    裏頭的人尋歡作樂好不快活,屋頂上的崔辯敘冷風四麵八方過,心頭和屁股蛋一樣冰涼。


    如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前頭是燈火斑斕,長安城的富庶由此便可管中窺豹。


    可這兒卻是寥寥幾盞昏黃的燈籠掛在廊下,整個後院黑漆漆的仿佛有兇獸掩藏其中,於黑暗中窺視一切。


    聽得下方傳來的動靜愈發不堪,想來倆人已經說完了正經事開始做一些不正經的事了,崔辯敘慢慢的後退,一直到退到最邊上腳下輕輕一點,翻身輕盈的落到隔壁院子的院牆之上。


    “什麽聲音!”俯首在女妓胸口的周虯耳朵微動,一把推開懷中的嬌嬌抬頭側首朝崔辯敘借力踩過的那片瓦看去,喝了不少酒的他顯得格外兇厲,目光仿佛要射穿瓦片。


    吳觀複也已滿麵通紅,眼睛迷迷糊糊的使勁睜大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嘴裏含含糊糊道:“莫不是隻貓兒?”


    話雖如此,可二人皆非為酒色耽誤正事之人,尤其是這事兒是實實在在要命的事,吳觀複方才這話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扭頭他就衝著外頭喊:“來人!來人!”


    外頭院子裏明麵上無人,其實人都在兩邊小屋裏,聽到喊聲立刻衝了出來立在院中,一個臉上有條疤的男人推門而入,懷中抱著一柄劍一言不發,眸光和周虯的嗜血暴躁不同——這個是手上沾了許多人命卻從未把人當人的主兒,殺人在他眼裏大概和切菜並無什麽差別。


    周虯的酒量不錯,說話可比吳觀複要清晰多了,腦子轉的也快:“點二十人,在這附近仔細搜查,瞧瞧可有生人。”


    “是!”


    無需多言,他們的規矩一向都是能活捉自然活捉,若是棘手,直接弄死。


    以崔辯敘的耳力自然聽到了吳觀複喊人的聲音,雖未聽到其餘話,但直覺告訴他,自己可能暴露了。


    如今之計要麽直接離開,要麽....


    想到方才聽到的對話,那周虯顯然不是一般人,若是今日走了,隻怕再有下迴就難了。


    電光火石間,他便有了決斷,快速在小院落之間穿梭。


    在活人身上做這種駭人聽聞的試驗,想必不會有太多人知曉,他隻需要在被人發現之前找到那些人的關押之所,偷偷潛伏進去即可。


    不過那名喚周虯的,五感確實靈敏,方才他那一下動靜隻怕是比狸奴還要輕上幾分,偏能被他聽到了動靜.....


    腦子飛速轉動著,身體靈活的穿梭在院落之間,突然,一輛馬車閃入他的眼中,正是吳觀複坐的那輛馬車!


    崔辯敘快速掃視眼前的院子,這個院子比其他院子更小,隻有三間屋子,此時三間屋子都未曾點燈,就連廊下院門都未曾掛著燈籠。


    這院子同周虯他們所在的院子中間隔了六七個院子,馬車為何會停在這裏不言而喻。


    崔辯敘謹慎的緩步走到馬車邊,抬手猛的掀開車簾,裏頭空無一人,這裏實在太暗,若想仔細查看馬車上可有什麽線索是絕無可能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個事情也是有選擇性的,小崔不會非要和自己的眼睛過去。


    他站在車廂邊猶豫著打量三間屋子,到底是哪一間?


    這三間屋子從外頭看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崔辯敘的眉頭越皺越緊,遠處打手們跑動間發出的布料摩擦的聲響逐漸靠近....


    “這邊沒有。”


    “這這邊也沒有。”


    “還剩五個院子。”


    “四人一隊,格殺勿論!”


    賭坊前院,汪雷生和趙善今日的好運氣不斷,第二場賽馬依舊贏了,手裏的錢又翻了五倍,相比於早上崔辯敘給的錢,這個數額已經翻到令人驚愕的地步。


    這個時候若是換做一般人肯定拿錢走人,隻有賭狗才會貪心大起繼續玩。


    趙善都有些隱隱急躁起來,劍鳴則一直心不在焉的注意著賭坊打手的動靜,時刻準備支援崔辯敘。


    “來來來,繼續押,今日最後一場,買定離手!”


    最後一場賽馬在一盞茶後開始,莊家此時還在賣力的吆喝,他們這些負責每一個場子的莊子,掙的就是分潤。


    一場下來但凡有的掙,他們都可以抽一成。


    人越多投進去的錢自然越多,他們掙的就越多。


    “還是全押?”摳門巴拉的趙善看汪雷生掏錢的架勢看的心驚肉跳。


    汪雷生一把摟過他的肩膀肥厚的手掌用力在他略有些單薄的大臂上捏了捏:“咱兄弟今個兒財神爺到家了,這財運那是擋都擋不住,押,全押!你可得瞧好了,哪匹馬最好!”


    “你容我再瞧瞧。”趙善擦了擦臉頰的汗感覺嘴唇緊繃繃的,伸手從劍鳴手裏接過一杯茶水,喝下去之後更是嘩嘩冒汗。


    “怎的是薑茶?”喝都喝了,自然沒法再吐出來,他隻得抱怨了一句。


    明明外頭已經冷了,可這裏頭卻是熱的人上頭,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個個滿臉通紅,也不知是贏的太興奮,還是輸的太惱火。


    這也是賭場的一種古老套路了,一年四季熬薑茶,喝的原就渾身發熱的賭客愈發腦子充血,輸了的借錢也要繼續迴本,贏了的更是不肯走。


    這世界上,從古至今就沒有莊家虧錢的道理,輸的人隻會越輸越多,贏的人最終也會把贏的錢吐出去。


    汪雷生本就生的有些胖,此時更是頭發絲裏都在冒汗,身上那股子潮乎乎的汗臭味連熏了香料的衣裳都擋不住:“哎喲祖宗!可快些罷,這馬上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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