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辯敘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開口就是來報喪的。


    不過話說迴來,去塵死了,關她什麽事?


    江上弦絞盡腦汁試圖給自己和去塵搭上關係,奈何二人就是一麵之緣,實在沒有更多了,她試探著側首詢問:“需要我去吊唁?”


    “那倒不用。”崔辯敘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又被帶跑了,吊唁個屁吊唁,一個流放的犯人,路上死了,草席一卷擱在當地的亂葬崗就算完事兒了。


    江上弦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她穿過來之後,還沒有經曆過本土的喪葬儀式,若是要她參加,她都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準備。


    崔辯敘瞪了她一眼,壓抑的情緒被這麽一打岔倒是好了點:“鄔三娘的臉毀了,衍陰斷了一條腿。”


    “啊!”江上弦小小的驚唿了一下,以示配合:“怎麽迴事?是哪位出手滅口?”


    她早就發現了,崔辯敘來找她,大部分情況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而她,正是不要錢的陪聊。


    “都不是。”


    崔辯敘搖搖頭,把周福和周蕙娘的事兒一說,江上弦也跟著莫名難過了起來,覺得心口酸溜溜的,她可能需要一顆溜溜梅來壓一壓澎湃翻湧的情感。


    果然,會殺魚的都是狠角色。


    她咬著下唇,想了好一會兒,歎了口氣,才緩緩的說道:“少卿,我雖是平民百姓,但亦是明白,這個世界是有階級的,大部分女子的家人都已經接受了賠償,開始重新過日子了。”


    既然無力反抗,不如躺平。


    當然,這是事情不到自己身上,若換成她的父母孩子,她定然是要想法子討個公道的。


    血仇血還。


    “本官,沒辦法救下一個隻是想為女兒報仇的父親。”


    就算從鏡海不殺周福,周福的結果,也隻有死路一條。


    崔辯敘想起那日去河間郡王府,臨別之時,李孝恭與他說的話:


    崔沂,不是所有真相,揭露出來就是對的。本王跟著兩位陛下南征北戰打天下,前隋荒淫無道,惹得各地兵戎四起,內憂外患之下,百姓民不聊生。


    陛下登基,天下浮動,草原十八部來勢洶洶,我們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換來了平穩的時機,而後才打了迴去,打了個太平出來。如今朝廷才安穩了幾年?


    百姓能吃飽飯不用四處流離乞討,躲避戰亂,惶惶不可終日才多久?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維持穩定,讓大唐平穩的發展下去!


    是啊,大唐需要平穩的發展,誰都沒有錯,大國、小家,錯的隻有那些不拿平民百姓的命當命的.....


    崔辯敘沉默了很久,抬頭帶著無可奈何對著江上弦道:“真相存在,但不能讓所有人知道,本官覺得有愧於百姓。”


    “陛下心裏,自有一本賬,無需你我操心,打天下不容易,守天下難的道理,陛下比任何人都懂,他不會將皇位交到一個視百姓為魚肉的人手裏。”


    江上弦說的肯定,她知道曆史,知道無論是李承乾還是李泰,都沒有在這場爭鬥中勝出,反而是李治,撿了個便宜:“蒼天自會鑒忠奸。”


    有時候,提一提神論,勉強也能起到安撫人心的作用。


    人嘛,能把自己的日子顧好就挺厲害了。


    “你準備一下,後日隨我入宮。”崔辯敘的話題跳轉的很快,直接就轉到了這事兒上。


    江上弦眨巴了兩下眼睛,眼裏不由得帶上些激動,終於啊,她終於有機會完成任務了!


    她的目光太過熾熱,崔辯敘被盯的有些臉紅,撇過頭輕咳了一聲,突然解釋道:“長樂公主在清思殿設宴,打馬球,到時你便扮作我的婢女,隨我一道入宮。”


    (清思殿是大明宮中休閑娛樂的地方,規模龐大,其中清思院可用來打馬球。)


    “多謝少卿。”


    江上弦知道長樂公主,這位可是唐太宗的嫡女,七歲就被詔封長樂郡公主,一直深得李世民喜愛,因為太喜歡這個女兒,備嫁的時候,李世民那是嚴重逾製,恨不得加倍加倍再加倍,都給寶貝女兒打包,被大唐第一直男魏征拐著彎子罵了。


    前幾年好像下嫁給了長孫無忌的嫡長子長孫衝,嘖嘖嘖,妥妥的近親結婚。


    當然,時代背景之下,表哥表妹什麽的,不過就是親上加親罷了。


    重要的是,這位公主聽說性子不錯,有其母遺風,甭管是真的假的,隻要對方是個能裝會裝的,她覺得這趟進宮,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死了一個周福,在長安城裏並未引起任何波瀾,周福的兒子周平安接到消息,獨自一人到大理寺將阿耶的屍體接走下葬。


    周家隻剩下周平安一個孤家寡人了,老話說,娘死路遠,爹死路斷…


    江上弦在第二日就收到了崔辯敘派人送來的一套衣裳,打開一看便忍不住咋舌,資本家的丫鬟,穿的都比她平常好,竟然還有配套的首飾!


    雖然很簡單,隻是一枚花形銀鈿和兩根紅色的頭繩,但時下各家的婢女的發型都差不多——雙垂低髻。


    這種發型在唐朝,也算是職業發型了。


    來人還拉著江上弦,教了一些宮裏的基本禮儀,然後告誡她在宮裏,就是除了行禮之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吃喝就千萬別吃喝,盡量不要去如廁。


    江上弦學的很認真,她也不想惹麻煩,打工的第一要領就是不突出,不落後,中遊蕩蕩混日子。


    因為第二天要進宮,江上弦下班的時候就和王掌櫃告了假,拿著包袱就迴家了。


    這包袱皮也不錯,拿來做個頭巾,她就又有一個新的包頭巾了。


    穿過的衣裳,崔辯敘當然不會讓她還,送來的人直說了這是送給她的,江上弦還怪高興的,白撿了套衣裳,喜滋滋的,她還是有點市井小民的勁兒在身上的。


    當然,平白多了一身衣裳,江母定然是要過問的,等知道是崔辯敘要帶她進宮見世麵,看一群貴人打馬球,江母隻覺得心肝亂顫,一會兒高興,覺得自家算是光宗耀祖了,一會兒又怕江上弦在宮裏不小心得罪了貴人,直接被打死。


    她在屋子裏轉來轉去,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惹得夏老夫人也跟著她提心吊膽,心情如同坐過山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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