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拿過,展閱。


    就那麽一行字,他兩眼就掃完了。


    她認真地注視著他,想知道他是否後悔了。


    他將紙捏成一團收在掌中,什麽也沒說,轉頭開了房門離去。


    須臾,紅棗進來了。


    「陛下帶著周大人走了,唯獨將黃大夫留下了。」


    她僵硬地肩膀終於鬆了下來,像是從虎口逃生的羊,麵上展露出難得的笑顏。


    活下去,似乎也不那麽艱難。她透過紅棗的身後,看向那開啟的房門。


    外麵是一輪上升的明月,皎潔明亮,讓人心生眷戀。


    迴宮的路上,藺郇突然向周麒麟提起已故的齊王妃。


    「自朕登基以來政務繁忙,還未騰出手來給焦氏一個諡號。」他轉頭道,「明天就著禮部擬定幾個,朕從中作選。」


    周麒麟先是一愣,不知道陛下這麽在今日想起這事兒來了,莫不是見了姚氏心虛的緣故……


    「王妃是陛下的元妃,擬定諡號的確是關係重大。」


    藺郇道:「她一生不爭不搶,諡號也不用過於隆重,以名副其實為佳。」


    「是。」周麒麟點頭。


    焦氏及其族人都是淡泊的性子,陛下禦極之後,焦氏一族也沒有爭著到陛下麵前露麵,且從未以國丈的身份自居,行事低調,很得他們這些齊王府的老人敬重。


    「朕記得王妃還有一個幼弟?如今可有功名了?」


    「似乎走了從武的路子。」周麒麟也不太清楚,畢竟太久沒有關注了。


    「把他拎到朕跟前來,若是可造之材朕也不會吝嗇提拔焦氏一族的。」藺郇道。


    馬車向前駛去,周麒麟內心疑雲重重,陛下這是怎麽了?今日明明是見姚氏,怎麽一出慎國公府就想起了焦氏?


    莫非,真的是心虛作祟……


    在王妃生前,陛下莫不是做了什麽自認為愧對她的事,所以要提拔她的族人?


    周麒麟心裏貓抓似的,癢癢得幾乎要豁出命來問問了。


    黃老岐在慎國公府待了大半個月,除了每日給姚玉蘇紮上兩針以外,並沒有其他的動靜。


    要不是人是陛下親自送來的,紅杏都快懷疑這是個江湖騙子了。


    「也不摸脈也不開方子,這是哪門子的大夫啊!」待黃老岐日行兩針紮完之後,紅杏送他出門後站在廊下小聲嘀咕。


    玄寶背著手從那頭走來,正巧聽見紅杏的話。


    「我看黃老先生可不是你認為的江湖騙子。」玄寶站在她旁邊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紅杏側頭問他。


    玄寶道:「自古以來騙子要麽大張旗鼓地騙人,要麽故弄玄虛的糊弄人,顯而易見,這黃老先生哪樣都不占。你看他除了每日出來紮針以外,什麽時候在外麵閑逛過?我看他為了娘親的病可費心了,那兩鬢的白發都多了好幾根呢。」


    紅杏咋舌,對小主子心生敬畏,道:「小公爺這麽一說,好像是這麽迴事兒啊。」


    玄寶揚眉,矜持一笑,轉頭朝姚玉蘇的屋子走去了。


    紅杏佇足片刻,匆忙朝廚房走去。她得吩咐廚房給黃老先生燉點兒湯好好補補,可憐見的,本來頭發都沒多少,又多白了幾根,哎……


    七月二十,太後千秋。今年恰逢新皇登基,太後又逢五十整生,宮裏操辦得動靜可不小。


    慎國公府一早就接了進宮賀壽的帖子,不僅如此,太後又讓人傳了口信,請太夫人務必進宮一敘。


    沾著梅香的箋子透著一股股獨特的冷香,姚玉蘇放在鼻尖輕嗅一下,輕而易舉地就識出了這是她最愛的信箋。皇宮易主,以前為先皇效力的人自然也易了主,不奇怪。


    「主子,去嗎?」紅棗伺候在一旁。


    自姚玉蘇失聲以來,深居簡出,外人難見一麵。如今這樣盛大的場合,若是一露麵,不知要引多少人遐想呢。


    她放下箋子,嘴角含著一抹溫柔的笑意,點點頭,眼睛裏全是淡定從容。


    紅棗也不意外,主子生性好強,有人敢朝她伸手,她又怎麽能不迴敬呢?


    一早,姚玉蘇就梳洗妥當帶著玄寶入宮了。再見宮門,與往常不同,她們得像其他命婦一般排著隊進入。


    高挑的宮門,威嚴的禁軍,縱然馬車排得長長的也是井然有序,絲毫雜音也沒有。


    玄寶撩開簾子看向窗外,離他不遠處的城門便是以前的「家門」,如今再進去,卻是以客人的身份了。小小年紀如他,心裏也有點酸溜溜的,從前他也討厭這四方的天,永遠森嚴的規矩,可徹底失去了之後,他也難免再生懷念。


    他放下簾子看向端坐在一旁的人,她閉著眼麵容沉靜,絲毫看不出他這般的落差感。


    「娘……」他忍不住喊她。


    姚玉蘇睜眼,目光疑惑地看向玄寶。


    玄寶抿了抿唇,還是決定不問了。


    姚玉蘇如何看不出他的難受,隻是不再是自己的東西,就算再想要也得克製,起碼不能讓人瞧出來。她伸手撫了撫他稚嫩的肩膀,什麽也沒說,什麽也說不出口。


    壽宴還是承襲了宮裏的規矩,皇帝在前麵宴請大臣,太後帶著嬪妃在後宮宴請女眷。


    無論此次受邀的女眷多麽用心裝點自己,今日最受矚目的還是隻有一人——從前的皇後如今的慎國公府太夫人,姚氏。


    自她入殿,各種充滿揣測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歎息:姚氏太可憐了,先帝能體麵地離開是運氣,而她這般活下來還不如隨先帝去了。


    有人抱著看笑話的心思:江山都改姓了,這舊主人見著新主人該是如何的姿態呢?好像太諂媚也不行哦,在場的都是熟麵孔呢。


    也有人事不關己,認為無論姚氏境遇如何,人家好歹風光過,也不算白活一場,不像她們,這江山再改幾迴姓都落不到自家頭上來,還是老老實實地過日子罷。


    眾人徘徊不前,無人敢做第一個靠近的人。姚國公府的二夫人冷氏倒是一臉如常地走了前去,笑著和姚氏交談,不見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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