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伸手的不是齊王,卻是兩名平白冒出來的宮人。


    「大膽。」她嗬斥道。


    兩名宮人牢牢地製住她,不讓她上前。


    玉階上,玄寶看了一眼姚後,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無助。


    「殿下可是有什麽要事?」下麵的臣子提醒道。


    玄寶低頭,拿出了一張絹布,上麵是寫了字的。


    「眾大臣,本殿下乃先帝獨子,先帝崩逝後理應由我來繼承皇位……」


    姚後盯著玄寶稚嫩的麵孔,心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塌掉。


    「但,我自知能力不濟,難以服眾。今日在此……」說著,他難以抑製地落下一滴眼淚在絹布上,「放棄繼承皇位,並懇請齊王接任先帝重擔,登基為帝。」


    短短三行話,他念得緩慢又艱難。


    可這空曠的大殿上,迴蕩著他清亮的童聲,所有人都聽清了。


    姚玉蘇垂下雙手,伸手箍住她的宮人也撤了下去。她緩緩從右側抬頭看去,藺郇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氣定神閑,似早已預料到。


    玄寶念完絹布上的字後將它交給一旁的周麒麟,走下玉階,拉住姚後的手,仰頭看她。


    姚玉蘇低頭,看他掛著一臉的委屈,像是被人欺負之後來找尋她的安慰。


    他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即使再早慧也無法理解今日到底失去了什麽。他隻是覺得委屈,因為被人逼迫的感覺真的不好。


    姚玉蘇緩緩彎下腰,單膝點地,伸手抱住他:「好孩子。」


    藺郇是真的狠,她逼著他親書放棄皇位,他便來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壓著玄寶當著眾臣的麵放棄皇位。


    「請齊王登基。」不知是誰,突然吼了一嗓子。


    大殿內,四處響應。


    「請齊王登基。」


    「請齊王登基!」


    群臣接二連三地下跪,匍匐在地,迎接新帝。


    姚玉蘇抱著玄寶閉上眼,充耳不聞。


    藺郇走到她們母子身邊,彎下腰,輕聲道:「木子這種毒對於本王來說……還是太輕了。」


    說完,他不理她有何反應,大步朝著上座的龍椅走去。


    龍椅兩側,早有他的親信捧著黃袍和玉冠在等他了。


    喧鬧了一日的宮城終於在深夜安靜了下來,在那些靜悄悄的角落,蜷縮著夜的對抗者。


    新帝將國號改為「齊」,從此「陳」朝成前朝,新朝將會迎來新的氣象。


    作為前朝皇後,並且是試圖推翻新帝政權的皇後,不用多想便知姚後的結局,不是被病故便是被出家,然後某一日待大家想起來了才發現她早已死在道觀裏。


    泰元宮,她遣散了宮人,隻留下一直陪著她的紅棗紅杏。


    「母後……」玄寶依偎在她的身側,睡意朦朧。


    姚玉蘇盯著那扇殿門,不知它何時會開啟。


    「玄寶,你會怪母後嗎?」她輕聲問懷裏的小孩兒。


    他張嘴打了一個哈欠,眼淚汪汪:「不怪。」


    當皇帝有什麽好的,看看父皇,他老人家可得以善終了?


    「希望你長大後也能這般想。」她笑著拍了拍他的背,目光始終不離殿門。


    玄寶抱住她的腰,腦袋往下一點一點。


    「唿——」


    不知從何處灌來一陣風,殿內的燭火滅了一盞。


    「紅棗,帶他去睡。」姚玉蘇抬頭,眼神溫柔。


    紅棗上前抱起早已被周公召喚去的小孩兒,輕手輕腳地將他抱走。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殿門大開,兩側出現數十名禁軍,他們小跑著入殿,須臾間包圍了上座的前朝皇後。


    最末,一身龍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此時,她的心反而鎮定了下來。


    藺郇走在她麵前停下,見她嘴角含笑,毫無懼意,更別說一絲悔意了。


    「大膽,見到新皇還不下跪!」尖嗓子的太監朝她嗬斥道。


    姚玉蘇眉毛一挑,她那身鳳袍還未換下,眉間的那朵描繪上去的蓮花更加血紅了,她掃了一眼那太監,語氣平淡:「什麽狗東西,也敢在本宮麵前吠。」


    她是輸了沒錯,可她是輸給藺郇了,何時輸給這些走狗了?


    「陛下……」那太監瞪眼。


    「退下。」藺郇揮揮手。


    「是。」


    姚玉蘇單手搭在扶手上,輕慢一笑:「好威武的陛下,果真不一樣呢。」


    藺郇也不介意她沒有將上座讓出來,隨意挑了一把椅子落座,道:「朕自然和藺輝不一樣。」


    「嗬。」


    外間,一名穿著鐵甲的禁軍走了進來,他捧著一個盤子,上麵放置了一杯黃澄澄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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