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大臣正欲附和,卻見譚相站了出來,拱手一禮,老生常談,還是說要防著皇後的意思。


    藺輝閉眼,下巴上胡茬冒著青色:「那依譚相的意思,朕與各位就坐以待斃了?」


    「臣冒昧獻上一計,還請皇上屏退左右。」譚相彎腰。


    左右大臣:「……」


    自那日姚後怒斥皇帝以來,他就再也沒有踏足泰元宮了。姚後以為他是長了記性了,沒想到他是不來了,卻派人將她請去乾元宮。


    「陛下宣召臣妾,可是有事?」她一身芮白,素裝麵聖,卻絲毫不墜鳳儀。


    藺輝雙頰泛紅,似是臨死之人迴光返照之相,他先是請皇後落座,然後再開口:「逆賊已瀕臨城下了,朕有一退兵之計,不知皇後是否願意助朕一臂之力?」


    姚後眉毛上挑,這倒是有意思了,難為他還想出了什麽退敵之策。


    她點頭:「自然,臣妾願聞其詳。」


    「朕想親征,親自與那逆賊交手一番,好讓天下人知曉他是何等背信棄義、辜負君恩之人。」藺輝道。


    姚後皺眉,不解其意:「陛下可是三思過了?齊王氣勢洶洶而來,早已將這天下劃做他的了,陛下親征,恐怕是親自送上門去。」再說難聽些,猶如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罷了。


    藺輝心中一悶,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是對的。


    「皇後果然洞若觀火。親征自然是幌子,不過為了震懾逆賊。朕與眾臣商議了一番,決定學那蕭何,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藺輝高深一笑,似乎成竹在胸。


    姚後聽得雲裏霧裏:「還請陛下明示。」


    「朕想請皇後代朕出征,朕帶著大皇子和朝臣們北上與太原府戍邊的軍士匯合,整齊隊伍,再來殺個迴馬槍。」在他的計劃中,如果情況樂觀的話,還可與戎族人締結盟約,不過是割讓國土喂狼,總好過徹底失去了的好。


    姚後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一臉「您不妨再說一遍的」神情。


    藺輝自知理虧,做了這縮頭烏龜不說,還要將皇後逼上戰場。可正如譚相所說,隻有皇後才能代表皇室,且能牽製姚家,讓姚國公能全心護送他與大皇子北上。


    皇帝的心思,姚後這個枕邊人怎麽能摸不清,這一看便是又有「軍師」在他背後出謀劃策了。


    幸而她早已死心,所以對他這天方夜譚也不甚驚訝。


    她沉吟一番,在藺輝忐忑的注視中,抬頭道:「臣妾是女子,恐怕起不到震懾軍心的作用,反而會讓天下人覺得皇室猶如落日了。既然陛下不便出征,不如請大皇子代父出征吧,他已經學過騎馬了,想來也不會陣前失儀。」


    「不行!斷然不可!」藺輝一口否決,「朕隻得玄寶一個皇子,斷不能輕易讓他涉險。」


    姚後似笑非笑看著他。


    藺輝迴神,這才知道自己一時不備說了些什麽。


    姚後懶得和他計較,她道:「玄寶和陛下,大概隻能保其一了。陛下乃真龍天子,身份貴重,玄寶一直受陛下庇佑,也是時候為父分憂了。」


    藺輝卻一反常態的堅決,說什麽也不讓玄寶涉險。


    「皇後,朕知道此番是難為了你。可你向來識大體,一定也能深知朕的苦心。」藺輝知她吃軟不吃硬,娓娓道來,「朕如此費盡心思守護這江山,不還是為了咱們的玄寶?你足智多謀,堪比男子,一定能拖延齊王的軍隊,為朕和眾臣贏得時間。」


    人一旦撕破最後一層臉皮,還有何事丟不下顏麵?


    於藺輝,他早已在姚氏麵前顏麵全無,若能活命,還有什麽舍不下的?


    夫妻做到此番地步,可真是好笑。丈夫推妻子去送死,美其名曰為了孩子。


    更出乎意料的是,一貫腦筋清楚的姚後竟然答應了。


    「陛下之命,不敢不從。」她起身,笑著斂身。


    藺輝如做夢一般,不敢置信。


    譚相還道:「若皇後不從,盡可以姚氏滿門做要挾,她一貫看重大局,想必不會看著家人因此喪命的。」


    藺輝隻覺得還未使出渾身解數,「敵人」卻欣然投了降,這……大約是他贏得最輕鬆的一次了。


    「主子,您怎麽能答應陛下呢!」迴宮的路上,紅棗疾步匆匆地跟著她身後,滿臉憂思。


    「不答應如何,他定然是要以祖父和姚氏滿門來要挾我的。」姚後步履匆匆,迎著寒風,走得端正挺拔,「他敢開口便已是將臉麵扔在了地上了,我如何能拗得過一個無恥之人?」


    紅棗:「可您也不能以身涉險啊,那齊王一路殺來,早已殺紅了眼,您一點防身的本領都不會……」


    姚後突然停住了腳步,側頭看向她,揚唇一笑:「不過是正中我下懷。」她還擔心沒有機會和齊王當麵說個清楚,此番機會就這樣送上門來,她自然得好好把握。


    紅棗險些撞上她的側肩,穩住身形,抬頭看她,卻見薄光照射下的皇後渾身透著一股堅毅的孤勇,連那一貫含情脈脈的眉梢都張揚著幾分頑強。


    「主子……」她仰視著她。


    「讓人把玄寶帶來我跟前一趟,我有事要囑咐他。」


    「是。」


    姚後寢宮,姚後坐在矮凳上,嚴肅地看著麵前的小男子漢,認真地問:「母後說的,你都記清楚了嗎?」


    玄寶點頭:「兒臣都記好了。」


    「事急從權,我已來不及和你曾外祖父商議,便由你代為轉達,開口的時機你自己把握。」姚後交代道。她將玄寶視若生命,可從未嬌慣他,與他溝通也鮮少把他當作孩子,所以他早已習慣姚後這般語氣,小大人似的應諾下來。


    「母後,你也要小心。」他皺眉說道。他大約已經失去父皇了,絕不能再失去母後了。


    姚後張開雙臂,玄寶依偎進她的懷裏。


    「我是不服輸的性子,自然不會輕易去……」她本想要說「死」,卻覺得對於玄寶來說還是太殘忍,便緊緊地抱住他,「記住,一定要跟緊曾外祖父,隻要能活命,一切都使得。」


    「好。」稚音在她耳畔響起,乖巧又堅定。


    她心頭一暖,狠狠地親了一口他的腦門兒,一腔愛意盡數付於其中。


    第三日,皇帝宣布「禦駕親征」,親帶一萬兵士與齊王對峙於金州。


    「一萬人?」齊王的副將郭啟義一臉不敢置信的問報信之人,「你確定是一萬人?」


    「迴郭將軍,確實是一萬人。」


    郭啟義迴頭看齊王,一臉疑惑:「皇帝是不是對王爺有什麽誤解?」


    幸虧宋威不在帳內,否則讓他聽見更是要笑出眼淚了。


    齊王瞥了他一眼,問下麵的人:「禦駕親征?真的是藺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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