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雨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被封印於銅鏡之時,她時常懷念曾經的時光,想念外麵的世界。


    春日踏青,夏天賞荷,秋天觀紅葉,冬日圍爐夜話聽風雪。紫陌紅塵,垂楊綠柳,華燈璀璨,都是她午夜夢迴,心心念念的美好。


    她很清楚,隻要心懷眷念,絕對做不到真正的避世不出。即使有姐姐溫柔相伴,她也會感到寂寞。


    而“寂寞”於她而言,是難以忍受的惡魔。一千五百年的日日夜夜,噬魂銷骨,孤影傍身,她早已受夠了。


    穆長風道:“劫難會隨著你踏入紅塵的腳步而來,到了那時,你和你的姐姐會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說什麽呢,你才是老鼠。”林寒雨『性』格急躁易怒,忍不住大發脾氣。


    穆長風道:“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先分清善惡再決定如何行動,即使你們姐妹二人一心向善從不作惡,殺身之禍也無可避免。有人會懼怕你們,除之而後快,有人想拿你們開刀建功立業,有人會利用你們,做為威脅林家的籌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魔物的身份注定了你們不得安生。”


    林寒雨愣怔了許久,一指方芷莨,“她是天底下最令人忌憚的魔物,她不是還好好的嗎?”


    方芷莨笑著道:“暫時好好的,不可能永遠好好的。”


    穆長風道:“我師姐醫術冠絕天下,懸壺濟世,醫死人肉白骨,善行可嘉,尚且小心翼翼。她若是和您一樣的脾氣,恐怕早已大禍臨頭。”


    方芷莨道:“我在棲霞鎮拋頭『露』麵行醫數日,已經有不軌之徒在打我的主意,當日意欲找神獸麻煩的人,真正的目的是除去我。我是魔物,幾乎人人欲得而誅之,我想平安寧靜,最好的辦法也是避世不出,但我心願未了,根本做不到。”


    穆長風吃了一驚,當日他和周念平陷入昏『迷』,完全不知此事,驚慌問道:“師姐可受了傷?”


    方芷莨道:“不小心挨了一掌,已經沒事了。”


    林寒雨咬了咬牙,道:“大不了我們一直不出去,一直躲在深山老林,我再也不想紅塵瑣事,可以了吧?”


    穆長風道:“這就更可怕了。”


    “可怕你個鬼啊,又在危言聳聽。”


    “你們姐妹或許會相親相愛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時間再久遠一些呢?你們一個會後悔自己當初放棄了輪迴,一個會後悔放棄了恢複正常的好機會。悔念一生,怨念隨之而來,最初會埋怨自己,最後會互相埋怨,等埋怨變成了憎恨,再次反目,不是難事。”


    “可……可能嗎?”林寒雨看著穆長風發問,其實問的是自己。


    “我師弟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手足之情,既牢固,又脆弱。”方芷莨想起哥哥方昭的經曆,不由得感慨頗深,“血脈相連的親情,可以為之生,可以為之死,這種可以托付『性』命的感情,在時間的考驗之下,總有一天會變質。現在的難舍難分,會被時光慢慢衝散的。”


    林寒雨道:“我們必須分開,各走各的路?”


    穆長風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捫心自問,能否做到真正的不問世事,彼此依靠到天荒地老。”


    林寒雨道:“這樣行不行,我和姐姐先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隱居一段時間,看看成效如何,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們都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了,再請大師幫幫我們。”


    周念平撲哧一樂,嘲笑之意甚濃,“你把大家的好心當什麽,你以為是上街買白菜啊,想買就買,不想買就不買,猶豫不決的時候,菜農會特意留著白菜等你迴來?自以為是,真把自己當盤菜。”


    穆長風道:“前輩難道不覺得,在你想出這個主意的時候,我們即使給你機會試一下都沒有意義了嗎?”


    方芷莨道:“人心何其脆弱,莫要做考驗人『性』之舉,否則會很難堪。”


    林寒雨臉『色』一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林寒霜擦去眼角處的一滴淚水,站起身來,整理好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神『色』頗為淡然,道:“我都明白了,今日能和小妹恩仇盡泯,已是上天垂憐,給予了最大的仁慈。不該貪心不足,奢求太多。”


    “姐姐……”


    林寒霜憐愛無限,輕輕撫『摸』著妹妹的秀發,道:“是非對錯,盡化作過往雲煙。隻希望小妹來世一生平安喜樂,若有兄弟姐妹,一定要看重手足之情。若無兄弟姐妹,一定要孝順父母,你我不求來生,這一刻姐妹情義真摯,足矣。”


    林寒雨不禁心痛如割,抱著姐姐的腿,痛哭失聲,“我們真的要分開嗎,真的永不相見了嗎?我舍不得你。”


    林寒霜何嚐不心痛,她與林寒雨本是最親的人,應該攜手並肩,同甘苦,共患難,一起笑,一起哭,卻因種種心結,將仇恨的利刃揮向了彼此,傷人傷己,最終斬斷了這一世的姐妹情緣。


    錯過了,就不能繼續錯下去,在感情最為深厚之時分道揚鑣,還能為彼此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形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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