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心痛難忍,想要上前勸慰。穆長風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小聲道:“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白搭,讓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更好。”


    林淵猶豫片刻,便打消了念頭。


    事已至此,勸也無用。趙家的悲劇已經無法挽迴,說什麽都是隔靴搔癢,還不如讓趙錦龍一次哭個痛快,將積鬱心中的痛楚發泄出來。


    趙錦龍哭了許久,擦幹眼淚,甚是難為情,道:“讓你們見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竟然哭個沒完,不像個爺兒們。”


    穆長風道:“誰說大人不許哭,誰又說爺兒們不許哭,傷心哭泣乃是人之常情,趙兄不必不好意思。”


    趙錦龍一手拉住穆長風,一手拉住林淵,鄭重地道:“雖說好男兒應當心懷壯誌,但是在追求人生的目標時不可忽略了父母。你們看看我,就是前車之鑒,一定要引以為戒。”


    穆長風聞言出了一身冷汗,迴想自己多年來的所作所為,又是愧疚,又是後怕。


    他常常與父親書信往來詢問玉龍閣發生的大事小事,卻從未詢問過父親與母親之間關係如何。


    每次迴到玉龍閣,明明察覺到父母感情生疏淡泊,卻從未有過勸解之意。


    身為人子,有責任緩和父母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穆長風一直選擇逃避。


    如今父母關係怎樣,為了婉蓮和好如初,還是因為婉蓮真正的死因而走到了窮途末路?


    穆長風一概不知。


    趙家的悲劇為他敲響了警鍾,穆長風暗下決心,從今以後,一定要多多地關心父母。


    趙錦龍道:“以前我總是認為實現誌向是最難的,這種想法大錯特錯,其實守護家族才是最艱難的事情。”


    林淵摸摸鼻子,道:“好像是這麽迴事,有許多繁榮昌盛的大家族,最後都倒台了。”


    趙錦龍道:“辛苦經營需耗費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光陰,而分崩離析隻在一瞬之間。”


    “人生就是如此,你方唱罷我登場,風水輪流轉,總會有一個家族異軍突起,另一個家族凋零隕滅。”穆長風想起曾經讀過的史書,內心感觸頗深。


    趙錦龍道:“的確是這個理,世上沒有哪個家族長盛不衰,若是因為天災戰亂也就罷了,非人力可以抗拒,若是毀於自家人的手,就大大的不該。就像我們趙家,沒有自己人胡作非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穆長風道:“趙兄之言句句在理,長風謹記於心。”


    林淵道:“我也記住了,不管我以後做什麽,都不能忘記關心爹娘和妹妹。”


    趙錦龍抬頭看天,當時陽光明媚,萬裏無雲,隻能借著樹蔭躲避陽光,道:“想必二位已經餓了,去吃些東西,我得躲在此處,待日落西山之後才能返迴冥界。”


    林淵想到還有一日的光陰可以和趙錦龍在一起,登時樂不可支,道:“我去給你找一把傘,咱們進屋去說話。”


    趙錦龍搖頭歎息,看著滿園的春色無邊,心中所想盡是兒時的歡樂時光,道:“我想再好好地看看。”


    林淵不願與他分離,有心餓著肚子陪伴於此,穆長風了解趙錦龍想要獨處的心意,道:“咱們讓趙兄靜一靜吧。”


    趙錦龍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二位陪我許久,錦龍甚為感激,入夜之後不必來送,就讓我靜靜地走吧。”


    林淵的眼淚忽然湧了出來,慌忙轉頭擦幹。


    穆長風狠下心腸,強行拽著林淵離去。


    走到園門之時,二人不約而同地一起迴頭。


    隻見趙錦龍一動不動地站在樹下,猶如一尊木雕,在離他較遠的涼亭之中,趙卓言也仿佛石化了一般,動也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忽然之間,趙錦龍似有所感,迴頭看向趙卓言,父子二人遙遙相望,仍然不動,也不說話,誰也不想破壞此刻的祥和寧靜。


    趙錦龍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他的和藹親切是發自內心的,目光中再也沒有從前那種如火一般熊熊燃燒的欲望。


    現在的他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父親,體會著最後一刻與愛子相聚的幸福。


    趙錦龍微微一笑,雙膝一曲,跪倒在地,鄭重地磕了三個頭,感激父親二十餘年的養育之恩。


    趙卓言同樣微微一笑,喪子之痛化為虛無,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驕傲。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一生並未失敗,如此寬仁大度善良的好兒子,比功名利祿更珍貴,比金山銀山更耀眼。


    今生緣盡於此又如何,生命可以被剝奪,但是趙錦龍可貴的品質誰也奪不走。


    而趙錦龍高潔如蓮的品質,正是趙卓言此生最大的財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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