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王二前往陸家莊的還有一位管家,見主人慘死,立即騎上快馬,趕迴肅州,向官府報了案。


    前來藥王廟驗屍的仵作是個中年女子,穿著一身粗布衣衫,不苟言笑,神情頗為呆滯。隻向王二的屍骨看了一眼,愣頭愣腦地道:“此人得了一種怪病。”


    穆長風道:“什麽怪病會使全身的血肉化為血水?”


    仵作直愣愣地眼望前方,道:“此人得了一種怪病。”


    穆長風大感詫異,環視一周,發現幾個官差和仵作一樣,都是呆頭呆腦,神情呆滯。


    帶頭的官差道:“王二是得怪病而死,送迴家去入土為安吧。”


    管家點頭哈腰地道:“我家老爺得了什麽怪病,還請這位大姐明示。”


    “此人得了一種怪病。”仵作重複著先前的話,神情依然呆滯,沒有絲毫變化。


    穆長風和老村長麵麵相覷,心知有異,卻不知“異”在何處。


    突然之間,一股淡淡的沉香氣味隨風飄來,穆長風不動聲色地循著味道望去。卻見方小妹俏生生地站在遠處高坡上,手裏拿著幾個木偶,衣袖隨風舞動,長發飄飄。


    明明是個氣質如蘭,高雅如仙的女子,此時卻給人一種厲鬼作祟之感。陰測測,悲切切,妖媚入骨,詭異至極。


    穆長風登時明白過來,王二之死是出於方小妹的手筆,未免後患無窮,她又用木偶控製了官差和仵作。


    有道是民不和官鬥,官差以“得怪病而死”結案,王二家也無可奈何。


    管家不明就裏,仍然一頭霧水。但他和王二毫無主仆之情,正在暗中為他的死於非命幸災樂禍。當即不再多說什麽,將王二的屍骨抬上馬車,迴肅州城向當家主母複命去了。


    官差和仵作也都走了,圍觀的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王三的屍體直挺挺地趴在地上,藥王廟附近的烏鴉成群結隊的飛來,在空中盤旋不息,隻待穆長風和老村長離去,就一哄而下啄食王三的屍首。


    穆長風有惻隱之心,也有憤恨之意,想趕走烏鴉留王三一個全屍,又隱隱希望他被烏鴉啄食,以泄心頭之恨。


    老村長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道:“王三就是個衣冠禽獸,毀了莊夢蝶的一生,害死了親生骨肉,百死不足以贖其過。但人死萬事休,天大的恩怨也歸於塵土了。”


    穆長風心頭一震,感慨地道:“是啊,人死萬事休,他和王二都作惡多端,死後不是墜入畜生道就是餓鬼道,給他留個全屍吧。”拔出赤霄劍促動靈力,一道耀眼的藍光閃過之後,空中的烏鴉悲鳴數聲,遠遠地逃開了。


    二人一起在附近撿了些枯枝堆成一堆,將王三的屍首安置在上麵,取出火鐮火石將柴堆點燃。


    老村長脫下外套,待大火熄滅,將王三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收在衣衫裏,打成包裹,背在身上。


    方小妹一直站在遠處的高坡之上,咬著牙看著這一切。相隔數十丈,穆長風也能感覺到她的恨意衝天。


    穆長風囑咐老村長留在原處,快步走上高坡。方小妹見他過來,轉身就走。


    穆長風默默地跟在後麵,來到一條清澈的小溪邊。


    溪邊長滿了青竹,又高又直,竹葉沙沙作響,五顏六色的小花在竹林裏競相開放,環境十分清幽。


    “方姑娘好手段,在下佩服地五體投地。”穆長風砍斷一根竹子,削了兩個竹筒,舀了溪水,遞過去一個。


    方小妹接過竹筒,撩開麵紗,喝了一口,道:“這算什麽,好戲還在後頭呢。”


    穆長風道:“用化屍散殺了王二,看來當年我師姐送了你不少好東西。”


    方小妹道:“那是自然,我和你師姐的關係非同一般呢。”


    穆長風喝了一口溪水,隻覺冰涼甜爽,焦躁之感消失了不少,道:“王三的死,可以用‘重傷不治’蒙混過關,王二在大庭廣眾之下化為血水,此事定會引起轟動。你就不怕收拾不了這個爛攤子?”


    方小妹咯咯一笑,道:“小子,會下棋嗎?”


    穆長風聽她直唿“小子”,心中好生氣悶,搖搖頭,道:“不會。”


    方小妹道:“棋藝精湛的人,不會隻看眼前的一步棋。我既然走了這一步,當然會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在我殺掉王三之前,就已經控製了官府中人。他們會為我將這個案子完美的了結。待他們迴過神來,也不會在意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犯了糊塗。肅州城的知府嘛……哼哼,就是個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家夥。”


    “一夜之間,你都打聽地清清楚楚?”穆長風驚訝莫名,對方小妹充滿了欽佩之情。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殺掉王二之前,我控製了管家,了解了王二家中的情況。他妻子與人有染,巴不得他快點下地獄。即使她覺得王二的死有古怪,也不會說什麽做什麽的。本姑娘做事,向來是十拿九穩的。你說王二之死一旦傳揚出去,結果會怎麽樣?”


    “嗬……”穆長風也不知自己為什麽會笑了起來,“王二的死徹底成了一個葫蘆案。”


    “那是他活該自找的。我召喚來烏鴉,被你給攪和了,你說這筆賬咱們怎麽算?”方小妹的語氣柔和之極,卻陰森森,令人陡生徹骨的寒意。


    穆長風隱隱有些怒氣,道:“方姑娘,你做事未免有些過分。不管王二和王三做過什麽,死亡已經最大的懲罰,你何必如此陰狠。”


    “我陰狠?”方小妹笑的花枝亂顫,伸指一戳穆長風的肩膀,“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穆長風,你可知你的辛師姐當年是怎麽死的,你可知她死後為什麽會恨意滔天化為血魔?你可知她死的時候血肉無存隻剩下了一具白骨?”


    一股強烈的寒意包圍了穆長風,仿佛被人兜頭潑下一盆冰水,全身寒冷徹骨。穆長風的手一抖,竹筒掉在地上,“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


    方小妹道:“我曾探尋過王二的記憶,畫麵中有你的辛師姐。有很多很多人圍住了她,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把刀子。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王三和王二就在其中。他們不顧辛璃的苦苦哀求,每個人都給了她一刀。在她氣息奄奄的時候,有個女人把抓起來推進了一個紅色的池子裏,辛璃的身體沉了下去,一眨眼的功夫,漂起來的就是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你說她能不恨嗎?”


    穆長風登時感覺眼前發黑,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扶住一根高大的青竹,劇烈地喘息起來。


    心是那麽的痛,似乎有無數隻魔鬼的爪子,在一下一下撕扯著他。


    “你說說看,辛璃憑什麽不恨?我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哪裏做錯了?”方小妹聲音幽幽,仿佛從幽冥地府傳來的斷腸曲。


    穆長風的手指插進青竹杆中,指甲斷裂,血肉模糊,他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心中空蕩蕩的,五髒六腑好像一刹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出現的,是在白雲莊時惡夢中的情景,那個布衣女子全身浴血,委頓在地,求人救命,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穆長風臉色慘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就此人事不知。


    方小妹未料到他的反應如此強烈,揭下麵紗,冷冷地注視著穆長風,道:“老鼠死了,貓兒還有什麽樂趣可言。小子,你千萬得給我活下來啊,有很多好戲要給你瞧個夠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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