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不明,被層層浮雲遮蓋,天際晦暗。關塘江上濤聲潺潺,一艘桅杆高聳,前後張著三帆的福船正隨著濤聲向駛在它麵前的一艘商船加速行駛而去。


    白日裏,這艘福船避人耳目地行駛在關塘江一條礁石較多的支流裏。那處支流江行較險,所以不常有船隻駛入,即便是這艘巨大的福船,也未被人發現。


    船隻在支流中小心翼翼地緩緩行駛,隻等安全駛出支流,便立刻全速前行,躥入關塘江的江流之中。


    由著這條捷徑,福船順利趕上官家運鹽的商船。


    “主子,再近就要被發現了。要不要放副船下去?”


    “無妨,就這麽追上去,我們直接截船。”船頭立著的身穿暗紋長袍男子的沉聲,目光緊盯著不遠處亮著燈火的鹽船,向來人吩咐,“一會兒上去抓人就行,不要傷到對方船體。”


    “主子放心,交代下去了,大夥都有數。”


    官家的鹽船向來多有守備。


    除了明目上官家的十幾個內院侍衛和船工水兵外,還有天香樓請來的鏢師。這買賣已做了多年,幾方人都很熟悉。


    甲板上是官家的人,樓台裏是鏢師。


    最頂上眉姨的房間和四位風組的姑娘,則是由天香樓自家的護衛親自保護。


    今夜,格外寂靜。


    樓內雖亮著燈,卻聽不見一處人聲。


    甲板上官家的侍衛正在巡邏,就見到夜幕中一艘龐然大物緊跟而來,朝自己越駛越近。


    這幾乎咫尺的距離,船尾兵還未及通知船頭的船長室,隻見那大物驟然亮燈,照得附近江麵粼粼,船身儼然如一座閃著幽光的山巒向他們傾斜。


    “是遣雲山莊的商船!”船尾的水兵喊住了邊上要去報信的人,一臉驚羨,“到底是天下第一莊,可比我們兩三艘船身了,你看啊,這氣派,這恢弘。”


    邊上的人撓了撓腦袋,“可他們離我們太近了,要不要吹號警示一下?”


    那水兵擺了擺手,毫不憂心,“不必,你看,他們自亮燈之後船速就慢下許多。定是發現我們了。”那是在官家的船上呆了十多年的水兵了,幾乎船工水兵和漕運的活他都會做。“我要是能去那艘船上做工做個幾年,真是這輩子就圓滿了。”


    他聽說遣雲的福船內部構造精巧,不但又供主子們歇息玩賞的亭台樓榭,清池暖帳,船肚子裏藏著好幾艘不同大小不同作用的小船,有舟有遊舫還有兩艘稍小一些的載貨福船。


    這艘船,即便是開出關塘江出入海域往最近的雁國而去,海上那些強盜也不敢對它輕舉妄動。


    水兵正感歎著,邊上的船工使勁扯他衣袖,“師傅,不好了!他們來人了!”


    那水兵怔神片刻目中清晰起來,瞳孔中是這艘巨船兩側這個緩緩向外打開的炮架。


    船頭,清一色的黑衣人立在船沿,領頭的那個個子尤其地出挑,燈火在他身後點綴成闌珊的光斑,顯得人璀璨奪目,英姿勃發。這些人幾乎是一瞬間同時躍起,眨眼間便在空中騰躍幾步,上了鹽船的甲板。


    水兵還未反應過來唿救,便被其中一人劈了後頸,打暈過去。


    風中隻有匆忙的腳步聲,與一個接一個的倒地的悶響。


    鄺毓配著長刀獨自闖入樓中,剛上一階,就被眼前出現的薛安,一張笑眯眯邀功的臉給堵了。


    “她在哪兒?”他見了人直接問。


    “最上邊。”薛安指了指樓上,“中間最大那一間。”


    鄺毓頷首致意,便提刀衝了上去。


    雕花的木門打開,是撲麵而來的脂粉香,隨之便是少女般鶯鶯燕燕地說話聲。


    他立在門口,屋內姑娘們見著他先是驚慌了一瞬,又立刻開始偷偷打量。


    他要找的人就坐在最裏麵,正端著一碗不知名的東西,吃得彎了眉眼。


    不是甜食就是海鮮。


    薑玲瓏端著小銀魚羹嚐到一半,見著門口立著的長腿男子,正黑著一張臉盯著自己,立馬站起來朝他興高采烈地飛過去,“鄺毓,你嚐嚐看,這是杏子做的,鮮到眉毛掉下來!”


    鄺毓也沒躲,任她往自己懷裏撞,嘴上責怪地說著“胡鬧”,手裏卻端過她的羹碗淺嚐了一口。


    “好不好吃?我問杏子拿了方子,迴去我給你做啊。”她柔聲,邊哄邊拿手夠他的肩,試圖幫他按摩。


    “不用親自下廚,給橙月做便是。”他對那一碗紅燒肉記憶猶新。


    “那不行,橙月嫁出去的姑娘哪有還迴來伺候我的道理。”薑玲瓏挽著鄺毓胳膊,乖巧地將他迎到中間讓他坐下,“夫君不辭辛苦,來來來,我給你介紹這些姑娘啊。”薑玲瓏說著又朝邊上紅了臉的姑娘們解釋,“我家夫君是頂天立地才華橫溢腰纏萬貫的正人君子,你們別怕啊。”


    這哪是解釋。


    分明是變著法地誇他。


    鄺毓臉上繃不住,還是笑了出來。


    “今天晚上薛安也跑上跑下,忙裏忙外操了不少心。我夫君帶來的手下一定也打鬥過後饑腸轆轆。”薑玲瓏說著向邊上的姑娘建議,“要不給他們去做個宵夜?”除了杏子和紅棗以外,還有兩三個姑娘在屋裏,她這麽一說,幾人都紛紛起身,說著告辭,要為大夥煮宵夜去。


    門被紅棗輕輕帶上。


    幾個人一走,鄺毓就伸手彈了一下薑玲瓏的腦門,氣道,“擔心死我了。”


    “不擔心不擔心,”薑玲瓏立刻抱住鄺毓胳膊討饒,“薛安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不是薛安比別的人都強,又有做趙翀暗衛的經曆,鄺毓也不會放心讓他隻身潛入。


    見彌帶著來時的手下運送那四輛馬車的貨物,今早搭艙裏的副船走了。


    鄺毓這邊動靜太大,若是有人沿途跟蹤,倒陰差陽錯地幫見彌他們掩了耳目。


    “船體都沒傷。他們嫌掃除擦地麻煩,下手都收著勁,一個沒砍,都是打暈過去的。”他朝薑玲瓏又大致說了一下外麵情況,不用去看就知道已經是被他們全權掌握,又問,“你是什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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