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姨再囂張,能比得過粱書言?薑玲瓏心裏很清楚她此刻處境有些糟糕,但實在對手過於沒品,讓她不斷走神。城裏青樓,妓院,窯子,鄺毓要找她根本不是難事。新來的人老鴇不調教妥當,也不會立刻就推出去接客。所以她盡管在一個最不想呆的地方,但目前仍然是安全的。這讓她很沒有危機感。


    柳如眉不打聽她的名字是因為菡萏城裏有錢有權人家的小姐她都一清二楚。


    看薑玲瓏的打扮,定是大戶人家出身。想必是外來之人。那在異鄉失蹤,她就更加不需要擔心些什麽了。


    她看薑玲瓏神色坦然,還老神遊不聽人話,雖然覺得不悅,但看在她這張臉麵上,她便不和她計較。


    光這張臉,能賣不少錢。


    “你多大了?可有過房事?”


    薑玲瓏好不容易迴神,就聽見人迴她這些,心歎霖國原來這個行業的媽媽桑這麽直接的麽,嘴角一抽,迴她,“您這話問的,小女今年二十,孩子都快百天了。”


    柳如眉眼角一跳。瞥了眼劉二。


    這不是剛生過孩子?!要怎麽賣!


    “眉姨,這不怪我啊,她當時身邊就隻有個六七歲大的崽子,怎麽樣看都是姐弟,誰能想到這張臉,連孩子都有了。”


    柳如眉沒說話,確實,光看臉,是意想不到。


    人來都來了,隻能看看有沒有別的特長。


    “你都會什麽?有什麽才藝?琴棋書畫歌舞酒量,怎麽樣?”


    才藝?薑玲瓏認真想了想。


    在霖羨,她是有才女之名,詩詞不錯,又博覽群書。當時薑衡就是為了高價將她嫁出去,才讓她學這學那兒,有點像填鴨式教育。


    但她搖了搖頭,“我沒什麽才藝。這些我都不會。酒量更不行。”


    她突然想看看自己這張臉到底值多少錢。


    自從見了白傾顏之後,她就對自己的容貌有些懷疑。


    難道真是霖國太小,連王都的人都沒見過世麵,所以看到她的長相就已經覺得驚為天人了?


    果然,柳如眉氣得一下說不出話來。


    什麽都不會,還剛生過孩子。


    劉二光天化日冒著風險劫迴來的,就是這麽個東西?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好在是沒人發現。


    要因為她被人尾隨發現了自己此處的生意,那才是得不償失。


    這女的定然是不能放迴去,要麽滅口,要麽就賤賣。


    柳如眉不動聲色地又在她小腹,腰肢停留片刻。


    “帶她去月組吧。這幾天找嬤嬤好好教個速成的本事。”


    能賣,就是賣不了自己原先期待的數字,還是有些氣惱。


    柳如眉說完起身,又婀娜地出了門去,留劉二下來。


    薑玲瓏和劉二大眼對小眼。


    顯然劉二也覺得自己這次出手出得虧了。沒賺到想象當中的大錢。


    “你跟我來。”他背著手往外走,邊走邊和薑玲瓏說,“你去月組呆著,有十天的時間和嬤嬤學一門技藝,要是學得好,還能升組。說不定能住迴來。”


    薑玲瓏跟著劉二出了門。對於他說的升組,留了個心眼。


    她跟著人後麵,走過一條又長又窄的走廊,兩邊都是一間間的房門,然後跟著劉二一個探身,從一扇比較古重的門裏走了出去。


    夜風襲襲,伴著濕濕的江土氣息。耳邊有隱約的波聲。


    她這才明白,為何這些人不會綁她手腳也不怕她逃跑求救。


    腳踩甲板,麵朝江風,這不是開在菡萏城裏的青樓啊。分明是一條停在江心,商船模樣實則販人的賊船。


    她無處可逃啊。


    薑玲瓏仰天望月,心裏暗唿,夫君你什麽時候能找過來救我!


    她跟在劉二身後,此刻便留了心眼,將船上幾處能夠看見的艙門暗暗記下。


    劉二在甲板上兜去靠近船尾的樓梯口,帶著薑玲瓏往下走,去了下艙。又是一條窄長的走廊過後,薑玲瓏被帶到一處門前,劉二推門,衝著裏麵喊了聲,“桂嬤嬤,來新人了!”便把薑玲瓏往裏一推,在她身後又關上了門。


    房間燈火幽暗,和剛才自己睡的廂房不可相比,一個大通鋪上,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匯聚過來,視線落在薑玲瓏身上,不住打量。


    “看什麽看!”房間盡頭,一個滾圓滾圓的身軀搖搖擺擺的過來,語氣裏盡是不耐煩,“沒事的滾去練功,要麽就給我睡覺去。”


    “一張臉長成這樣還不知道保養。”她聲音十分不屑。


    等她走近了,薑玲瓏才看清這個桂嬤嬤,肌膚雪白,卻長著一大塊一大塊的褐色瘢痕,像是臉上被打了補丁一般。


    薑玲瓏一時說不好,她是黃褐斑連成片,還是白癜風。


    那桂嬤嬤也是走近了才看清薑玲瓏的模樣,先是驚訝,接著立刻一副了然的模樣,開口說話時的語氣多了幾分輕蔑,“你叫什麽?”


    薑玲瓏不在意,乖巧地編了個假名,說自己叫小雪。


    完全是看著桂嬤嬤的皮膚,下意識挑了個好聽的字眼。


    本來一順口想叫小白的。想想有些過分。


    “知道了。”桂嬤嬤不在意,將她往裏麵帶,“別想著自己是誰,小雪是吧?從現在開始,你就叫核桃。”她說著在一處沒人動過的被褥前停下,指了指,“以後這就是你的床位。今兒先睡,養一養精神,明早起來有你受的。”說完便不再管她,又前前後後巡視了一圈,挺著厚腰圓肚,再搖搖擺擺地出去,嘭地一聲帶上了門,落了鎖。


    “核桃?”


    薑玲瓏還沒適應這個太過隨便又沒有任何美感的名字,她的邊上就有人輕聲叫她。


    “你別怕。隻要你跟著桂嬤嬤好好學,他們一般都不會打人的。”說話的,是她右邊位子的一個女孩,長得清秀,聲音卻很溫婉。


    “對對,”那姑娘的右邊又竄出一個女孩子,聽語氣比她活潑一些,因為隔了一個床位便從被子裏鑽出來,朝薑玲瓏探頭,“桂嬤嬤人兇了點,但是她不下暗手的。其他幾組的嬤嬤,拿針紮人,往人身體裏灌辣椒水的,還有讓人吃屎吃尿的都有。”


    薑玲瓏聽了稍微挪了一步,去那兩個姑娘中間,“你們怎麽稱唿?怎麽會來這兒的?”


    “我叫杏子。”那性格稍顯外向一點的女孩子迴她,又指了指邊上方才率先和薑玲瓏搭話的姑娘,“她叫紅棗。我爹欠了人錢,把我賣來這兒的。”


    那個叫紅棗的姑娘也低聲迴,“我是旭陽來探親的,還沒入城,就被人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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