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毓從後以手蒙上薑玲瓏的眼,千鈞一發之際將她扣迴自己懷裏。


    她的後腦勺沉悶地撞入鄺毓胸膛。


    鄺毓骨節分明的手掌嚴絲合縫般覆在她的眼上。


    薑玲瓏緊咬著牙關,最終在他手背微弓,攏出的間隙裏合上了眼。


    她終於冷靜下來。


    “下次可不能給你亂摸我的腰了。”鄺毓說著拿過她手裏軟劍,扔去遠處牆角。


    司賢向他投以一個多謝的眼神。


    再讓瓏兒親手殺人?


    有他們在,不可能的。


    司秦眼見這一幕,也猜到些什麽。人一分心,身上的勁便鬆了下來。司賢明顯感受到父親的手臂不再與自己相抗,垂在身側。


    他便也鬆了力道。


    “王爺,”鄺毓也鬆了手,牽著薑玲瓏離趙蒔曦站遠了兩步,“穀悍有王法有律法。何須您動手,為一個罪婦而攪得家中不寧呢。”


    他的建議事實上很中肯。


    無論攝政王家中哪一個親眷去取趙蒔曦的命,都沒有讓迦葉寺公正判決來得合適。


    趙蒔曦想要攝政王府陪著自己一起,夫不夫,父不父,子不子,臣不臣。


    她想要在司秦那裏舉足輕重,想要留下磨滅不去的羈絆。


    無論以什麽方式。


    “既然當過死侍統領,她手上的人命該遠不止洛妃娘娘,陳副都尉,和洛河中毒而亡的那些無辜百姓才對。”他提醒的既是司秦也是司賢,“如今人在手裏,該不難追溯。”


    地上的趙蒔曦抬頭去望,向鄺毓露出了憎惡的眼神。


    “王府的家務事,哪裏輪得到你插嘴!”她刻薄無禮,完全沒了一絲平南王女兒,攝政王王妃的風度,像個急功近利失敗,眼看無計可施的潑婦,“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們司家人的手裏!我才是遠閣王妃!”


    司秦眼皮一跳。


    司賢見了,一雙手又緊了緊。


    但司秦卻將他的手從自己袖上撫開。


    司賢沒有違逆,放開了手。


    趙蒔曦有些激動,竟有所期盼地去看他。


    可以的。死在他手裏,接受他的恨,總比接受他的冷漠要來的好。


    而這位攝政王的一雙鷹眼卻轉去了鄺毓懷裏的女子身上。


    “她就是來滅口的。”他顧自向薑玲瓏走去,聲音沒有氣力卻很溫和,像是一場大病,心力交瘁過後,硬撐著向人表示自己已經康複痊愈一般,藏著巨大的忍耐和堅持,以及對訪者的關心和愛護,“雖然證人沒了,但我已經很了解事情的真相和她的嘴臉。你做得很好。也難為你了。”


    他緩緩執起薑玲瓏的手,放入自己掌心輕拍安慰,“你是本王的女兒,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事實。別髒了自己的手。剩下的,交給父王來做。”


    “父王隻問你,若是用私刑,父王可教她也在世間苟活幾年,經曆一遍你母妃的遭遇。讓人生不如死,本王很擅長。但若是送去迦葉寺,本王便不會插手,更不會將你母妃遭遇有所提及,到時全憑律法來判。即便判她斬刑或絞刑,可能也算便宜了她,能死個痛快。”


    司秦的一雙眼睛望著薑玲瓏,極其耐心地向她表達清楚,才問,“你想父王怎麽做?”


    身後趙蒔曦不可置信地望著司秦的背影,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這麽在意一個野種,更想不通,他們夫妻二十栽,當真一點情分都沒有。


    這二十年裏,有許多個瞬間,她都覺得,司秦是對她有情的。是愛她,憐惜她的。


    都是假的麽?


    他剛剛說什麽?要她生不如死,要她嚐盡一遍洛依依的遭遇?


    她是他四個兒子的親生母親啊!


    “全憑律法來判吧。”薑玲瓏低聲迴道。


    趙蒔曦這才從潑辣囂張的狀態中迴過神來,可看人的眼神卻幾近癲狂和崩潰。


    “司秦!你這是什麽意思?”她指著薑玲瓏,如臨大敵般顫巍巍地說,“你清醒一點。她不過是個野種,她不是洛依依!你是喜歡上她了對吧?就因為她那張臉,就因為她穿著流光服,你就要拋棄我,把她養在府裏是吧?!”


    “嗬嗬嗬,什麽女兒,你敢說你沒有私——”


    司賢蹙眉躲開一步,一股掌力打在趙蒔曦胸口,她吐了血,沒能說出後話。


    司秦收手攏袖,目色鄙夷而憤怒。


    “她身上那件流光服,原本是你的!”他終於向她開口,“她的流光服被琪兒玩耍時勾了線,若是穿上身整個紋理改變,顯露無疑。你要試穿那天我正在水榭小憩未走。她不同意是因為她知道流光服製作不易,怕浪費我的用心。”


    司秦目光掃在趙蒔曦腳邊,並未去看她,如同在避開什麽汙穢一樣,“可她找不到能修補的繡娘,隻好向我坦白。並讓我在修補的時候,用不易出絲的冼線再替她做一件一樣的。按你的尺寸。”


    “再兩個月就是你的生辰,那本是給你的生辰賀禮。”


    “你去她房裏,將我送的首飾衣物統統帶走的時候,這件流光服,應該正被放在一個係著鵝黃錦緞帶子的竹盒裏。”


    趙蒔曦唿吸一滯。她確實是從一個精美的竹盒裏找到的衣服。


    “她的衣服還在布坊那裏,先緊著給你的禮物準備。”


    “你說她羞辱你,不讓你入府為妾?”


    “是我早就說過,不納不娶。她怕你不知情,將聲勢鬧大到時再遭我拒絕,反而落了平南王府的麵子,才先做的惡人。她知你對我有意,卻對我隻字未提,是保護著你女兒家的心思。若她當真容不得你,隻要向我說幾句你年歲適婚,要我為你尋個如意郎君。我第二日便會向王上建議讓他擇婿為你婚配。”


    “我對她的感情,穀悍誰人不知?晉綏誰人沒見過?需要把你留在身邊明裏暗裏地惡心你,刺激你?”


    “你曾是我對她在這世上所剩無幾的寄托。這些年來,我也認為自己對你產生了情宜,甚至心裏還因此對依依感到愧疚過。”


    “如今看來。我是愧疚得少了。虧欠得多了。”


    “趙蒔曦,在我攝政王府,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咬斷舌頭都不能露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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