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毓的這位夫人,一下將窗戶紙捅破,若是日後司崢出了什麽狀況,就不是曌王私人幫沒幫她的忙這麽簡單了。上升到了兩國國君,依勢可為敵為友的高度。


    她說這話,是在人前給足了曌王麵子,同時又說明在心裏一點餘地和情分都沒留給梁以安。


    又狠又無情。


    聰明不簡單。


    粱書言竟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喜歡薑玲瓏的性子了。


    你當她軟糯,可你要是傷了她,她卻能像利劍一樣刺向你的胸膛。


    這一場分席位卻不分尊卑的宴會,一直到醜時才結束。


    司賢親自送洛齊臻迴去,薑玲瓏和司晃仍留在中壘殿裏。


    她要醒醒酒,等著小侍送醒酒湯來。不然一會兒出門冷風一吹,怕自己吐了。


    那多沒麵子。


    司晃沒人安排他,就自己在薑玲瓏身側坐著,拿手指沾著水在桌上寫字。


    薑玲瓏抬著眼皮偷看了一眼。


    他寫的是個醒字。


    “晃兒……”她有些醉意,但意識仍舊清醒,“謝謝你提醒我,我沒事,這不在等醒酒湯呢嗎。”


    司晃聞言,猛然抬頭,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其實生的很漂亮,若說小葡萄是靈氣可愛,他就是比較俊秀那一類型,可能是因為天生沉默,少了一些別家孩子的稚氣。


    司晃望著薑玲瓏,呆了片刻,肢體僵硬地去捏了捏薑玲瓏的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發現他是靠寫字,在提醒別人。


    那她是不是早就發現,自己之前在虎賁殿那麽飛快地寫著“死”字,就是想叫他們快逃?


    薑玲瓏反手就攥住了他捏完要偷跑的小手。


    “你不想牽牽我嗎?”她斜靠在案上,側頭朝他噙笑,“捏了就跑,算怎麽迴事?崢兒就很喜歡我牽著他的。”


    司晃無言。但也沒再動,就任她揣著自己的手。


    “我看你和崢兒一起玩耍就挺像一個正常孩子。”她有些醉意,開口說的話就顯得態度有些懶散,“怎麽和大人就不會溝通了?”


    她是第一個當他麵說他不正常的。在府裏要是有人這麽說他小話,他母妃早就將人罰了逐出府去。


    所以別人就更怵他,與他更加疏遠。


    “不過沒事,”她拍著司晃的小手安慰,“寫字溝通也可以。以後和我們多呆呆,說不定哪天就不怕我們了。”


    她說他不正常,可她又看出了他的不正常是出於對成人的懼怕。


    “大人不是妖魔鬼怪,也是有好有壞的。”薑玲瓏又說,但她現在頭有些痛,沒法再去看著司晃,便整個人伏案趴下,在彎起墊在腦袋下的胳膊裏再轉過去望他,整個人好似睡眼惺忪,“人心不是都壞的。人長大了也不是都會心腸變黑的。不是每個人……”


    都像你母親那樣。


    薑玲瓏差點說漏嘴,背脊一激靈,酒醒了大半。


    “不是每個人都可怕的。”


    她笑盈盈,摸了摸司晃的腦袋,鬆開了他。


    司晃點了點頭。


    他見薑玲瓏不動,猶豫了一下,挪去貼著她身邊,被她鬆開的小手湊過去捏著她的食指,攥成小拳。


    司賢迴來的時候,薑玲瓏正喝著醒酒湯,懷裏倒著睡熟了的司晃。


    他笑著驚訝。


    順勢就將司晃抱了起來。


    “怎麽又迴來了?”怕吵醒司晃,薑玲瓏小聲問他。


    司賢伸出拖著司晃屁股的手,拿食指指了指薑玲瓏。


    因為你呀。


    薑玲瓏就笑。


    她笑起來的模樣,無論任何時候看,都有一種自內向外的感染力。似乎她快樂的時候,自己也就跟著一起莫名地爽朗,開心起來。


    像清風,像朝陽,像雨後的露水,像漫天的霞光。


    司賢打了個手勢,招來一名暗衛,將司晃先送迴了翠巒殿去。


    他等薑玲瓏把醒酒湯喝完,從衣襟裏拿出虎符,交還給她。


    “二哥,要不你就替我收著吧?”薑玲瓏撒嬌,她心裏是不想要這東西的,兵權啊,本來就是為司家才爭取的,“我又不會打仗,盡瞎指揮。”


    “怎麽會。”司賢溫潤笑看她,將她扶起,“你做得很好。”


    薑玲瓏聳了聳肩。


    怎麽虎符這種好東西還送不出去呢。她倒不信了。


    “那還是二哥替我保管吧。”她換了說法,抓起虎符就往司賢手心裏塞,“我不會功夫,別到時候讓人搶了。”


    司賢還想推諉。


    “不怕不怕,先王信你,我也信,萬一弄丟了算我的。”她就差將虎符往司賢衣襟裏丟了。


    司賢一怔。腦袋轉過彎來。


    “你怎麽知道?”


    他手中一滯正好被薑玲瓏鑽了空子,虎符乖乖送迴司賢手裏。


    “儂語之前去霖國偷過玉璽玉詔。他算是有經驗了吧?可是裹秋宮裏他愣是一點線索沒找到。”薑玲瓏笑了,覺得被撞破秘密的司賢有一種難得的說不清的羞赧,“可你迴了晉綏,既要拓印自白書,又要向父王稟報軍情,能夠搜尋玉璽的時間本就不多,若不是提前獲悉,怎麽能拿得到手呢?”她見司賢耳尖紅了紅,又笑,“那必然是先王早就將玉璽的藏處告知於你。我問了張啟明,你這野郎官可不是攝政王推舉的。早在先王在時,就是他欽定的!二哥,你就是尚方寶劍本劍!”


    司賢低頭扶額,嘴角卻是不禁輕微上揚。


    “玉璽啊!那可是玉璽誒!先王不告訴司崢,不告訴父王,他得多麽地信任你,才會將這個秘密隻告訴你一個!”薑玲瓏都快鼓掌叫好了,“我二哥真是特別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司賢徹底表情管理失敗,朝著薑玲瓏搖頭失笑,點了點她,“你啊你。”


    他向來是朝廷的影子,是先王的影子,他在暗處,殲殺邪佞,匡扶朝政,世人隻知野郎官可怖,卻沒人真的知道他的付出。殿上的榮譽對他而言,更是遙不可及。


    瓏兒也不知道那些細節。


    可她透過一些訊息,看到了他的另一麵,並且毫不吝嗇地誇張地讚揚。


    她眼裏的欽佩和崇拜,透著年輕人的熱血和朝氣,閃著星光。


    滿目星光,給的都是他。


    “我哥就是了不起!”薑玲瓏還在說,甚至來了興致,又端起兩枚酒杯,朝他致敬,“逆光而生,逆流而上,比任何人都忠肝義膽,勇敢堅強!”


    司賢望她,接過酒杯,倒是有些別扭地冷哼一聲,遂笑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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