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什麽都沒做!”鄺毓邊上那青年急忙讓開,給蘇瑾僩借過。


    他扶起主子的時候,自家的主母也到了跟前。


    鄺毓合著眼,沒了動靜。


    蘇瑾僩將人抱在懷裏,就見薑玲瓏已經蹲在一旁,伸手過去,扶住鄺毓脖頸,讓他將人平躺先放在地上。


    蘇瑾僩心裏焦急,卻看薑玲瓏熟練地探鼻息,摸頸脈,察瞳孔,聽心音。


    鄺毓渾身發燙,起著高燒。


    但即便是高燒,也不該說暈就暈。


    他昨夜麵色是不好,但絕對沒有發熱的症狀。


    今天下午也還好好的。


    按鄺毓的體質,他也絕非是一有風寒就發熱,一高燒就昏倒且不省人事的人。


    她示意蘇瑾僩幫忙把人抬去裏邊床上。


    兩人剛要動手,人猛地抽了口氣。


    醒了。


    他想說什麽話,卻氣若遊絲,張了張口,但發不出聲。


    薑玲瓏看他,心裏充滿疑惑。


    他是誰?若是有人有意下毒,能逃得過王侯一等公的法眼?怕是還沒下手就露了現行。


    更何況,要是真有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那直接來毒她和司崢就好了呀,為何還要舍近求遠?


    還沒有毒死。


    但若不是下毒,他這又是什麽急症?


    “先不著急說話,我幫你檢查一下。”她這邊握住了鄺毓的手迴他,轉頭將讓蘇瑾僩將人送去床上躺下。


    鄺毓連走路都走不利索。


    薑玲瓏關了殿門,讓綁著的青年一同進屋,由蘇瑾僩看著,再命橙月去打熱水過來。


    她將他衣服解開,細細查看身上有無傷口。


    也隻有他右手手背有道刀傷,不深,很新,血幹了還沒結痂,估計是晚上抓人時候傷到的。


    出自之外再無其他。


    那便不是外傷感染。


    心肺也好。


    那是身子哪兒內部感染?


    她覺得為什麽自己隻學了護士,要是小時候再好好讀書努力一把,成了醫生,是不是眼下就能快速斷症了呢。


    她給鄺毓服下殿裏常備的散熱藥,替他擦了身,要橙月去請禾悠然過來。


    橙月應是剛要離開,外麵便來了急傳。


    橙月開了門,見是位生麵孔,穿著洛河營的長袍,神色慌張。


    “報告城主!”他跪地抱拳,“淒淒冬夜,都尉大人突發高燒,洛河營過半人也發生同樣情況,都,都高燒不退,全身無力,病倒了!”


    眾人蹙眉。


    情況和鄺毓一模一樣。


    “奴婢這就去找禾醫師!”橙月看出來事態緊急,不敢耽擱。


    “慢著!”薑玲瓏急喝,臉色一沉。


    她轉去內室,帶了幾張布巾出來,一一遞給殿內眾人。


    “戴在麵上,蒙住口鼻。”


    說完先在自己臉上蒙好,在腦後打了結。


    這是她先前手術時準備的簡易口罩,雖沒有無紡布,但這布巾是特意密織的,前後也疊了三層,能防一些噴濺。


    其餘人不明所以,但遵令依樣畫葫蘆紛紛戴好。


    她對傳報的小兵道,“前麵帶路,我跟你下趟大營。”又對橙月和蘇瑾僩吩咐,“照顧好莊主。收好殿裏。我沒說除,麵罩必須時刻戴著。”又對儂語說,“你歇著,別亂跑。”說完目光落在剛才被綁的青年身上,他被綁著,方才是小兵士替他戴的麵罩。


    薑玲瓏過去替他鬆綁。


    還借了儂語的刀給他。


    “你跟我走。”


    那青年怔楞,但腳下步子已經隨她出了殿外。


    “殿下,”他不是洛河人士,喊她城主不太妥當,疾走了一段之後他跟在她身側,終於忍不住問,“您這是什麽打算?”


    他亮了亮活動自如的手,和腰間佩刀。


    不把他先押去大牢,反而又鬆綁又送刀,是幾個意思?


    “瑾僩必須留在翠巒殿裏護衛。你保護我。”她頭也不迴,“刀不是送你的。愛惜點用,還得還。”


    那青年腳步不停,臉上雙目驚訝。


    “我在半個時辰之前還想殺你啊。”


    這女的太不可思議了。


    “此一時彼一時。”


    “你不怕我取你首級,迴去複命?”


    “不會,你不討厭我。”薑玲瓏布巾遮麵,看不清神情,但語氣沒有之前那邊虛弱,顯得篤定,“但你卻恨趙翀。”


    “迴去,你一樣受製於人。”


    “留下,你和你的情郎——你情郎叫什麽?”


    “……鍾磊。”他不知怎麽,猶豫了一下,還是講了真話。


    “你和鍾磊,能在洛河好好生活。”


    這已經是他鬆綁後第三次表情錯愕了。


    這位郡主,明知趙翀三十萬兵馬,抽了三萬作掩造勢,另有別的人馬在暗處動手,她是憑什麽料定洛河能守得住?他都還沒說趙翀計劃呢。


    “我看你年紀,不過二十上下,且並不十分忠於趙翀,但他還是通過威脅將你留在軍中,甚至夜裏越城這麽重要的任務都交給你來,而不是別的什麽心腹。”她走得快,終於在宮門口停下,等著人備車,才稍喘了幾口。


    “那麽你定是技高一籌,讓趙翀不得不想盡方法留住你,讓你效忠。”她轉頭去看那青年,澄清的眸子裏隻見著滿滿自信,“你功夫卓絕,有你保護,我也比較放心。”


    “不是,你憑什麽……”信我?


    “因為你跟上了呀。”她彎了眼,仿佛讓人見到了她麵罩底下舒展的笑顏,“我為什麽信你,你自己不知道麽?”


    “??”


    薑玲瓏卻不說話了,見馬車來了,便上了車。


    那青年看著她三步並作兩步,入了車帳。


    門口些許未清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她的腳印。


    她從何時起,能走得這般穩健,迅速,不需要輪椅和下仆的扶持……他眼睛一亮。


    薑玲瓏坐在帳裏,裏麵已備了暖手爐,她鬆了鬆鬥篷,解了蓋在膝上。


    車簾外鑽入一人。


    那青年長得端正清朗,朝她跪地抱拳,眸中決絕之色——十分地討人喜歡。


    “小的薛安,願效犬馬之勞!”


    “薛安。”她笑了,這次眉眼間帶了幾分親切,“我小叔子也姓薛。”


    “也是位重情重義之人。”


    薑玲瓏擺手,敲了敲車窗,馬車便滾滾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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