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這麽久,她倒還真從沒問過橙月的事情。開始隻以為是鄺毓派來監視她的,後來又當她是院裏的大丫鬟,管著勤雜諸事。


    他身邊未曾見過有丫鬟伺候,她便以為他是用不慣,向來簡衣便行。


    沒想過會是自己用了他的人,倒弄得他開始事事親為。


    “散漫了。”鄺毓不置可否,卻分了一點餘光給橙月,一息之後又收迴目色,朝薑玲瓏道,“不跟我了。”像是哄娃的父親,明裏暗裏表達自己養兒的辛勞。


    薑玲瓏咯咯咯地笑。


    她指了指橙月,“不跟你才好。橙月和我一道,活潑可人標致多了。”


    她打完趣,覺得心裏好受多了,才抓著鄺毓問,“你怎麽來了?”


    “不是給城主養眼來了麽。”


    “好好說。”


    “……儂語迴來了。”


    ……


    橙月按例出了殿去,帶上了殿門。


    一時間,兩人無聲,翠巒殿內落針可聞。


    “我身子好得很,扛得住,你說吧!”薑玲瓏打破沉默。


    儂語迴來了。卻沒有親自來見。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來不了。


    可鄺毓卻沒瞞著,反而親自替他帶信,這又說明什麽?


    說明他查到了機要。


    “等等,你先說他怎麽樣了吧。免得我瞎擔心。”


    鄺毓頷首,啟唇,“他迴去報信,混入了豹形暗衛隊裏,迴來時被人發現,一路追殺。不過還好,剩半條命,能說能吃,也能睡。就是打草驚蛇了而已。”


    “打了誰的草,驚了誰的蛇?”


    鄺毓抬眉,以一種‘你知道的’表情看向薑玲瓏。


    “要不要猜猜?”


    “不是曦妃?”


    “不是。”


    “那隻有太後了。”


    “正是。”


    手能伸到洛河來,除非界內人士,隻有宮裏的主了。


    宮裏想要她性命的人,還能有誰。


    “攝政王也傳了話來,晉綏異動,兩地若同起戰事,他勢必誌保王都,無暇顧及,望你能棄城先走。”


    “……這話也傳給司賢了?”


    “不錯。”


    “他怎麽說?”


    “同你一樣。”


    “嘿,我還沒說話呢!”


    鄺毓收下她的白眼,朗聲笑了。


    “你心裏怎麽想的,為夫豈能不知?”他以茶代酒,先來賠罪。


    “……你和我具體說說那些豹子暗衛吧?”


    鄺毓頷首,“莊賢太後傅嫻雅。傅丞相傅義德長女。都說她慈容雅量,菩薩心腸,莫道朝中,就是坊間也民望很高。嫻雅淑德嘛。我們以為傅丞相狼子野心,她不過是幫手而已。實際上,她才是那個躲在幕後,權欲熏心之人。


    她想立自己的親生兒子為帝,不是為了傅家基業。而是想自己垂簾聽政,獨攬大權。


    原本傅義德一介文臣,從前不過是從三品的迦葉寺卿,傅嫻雅文舞中庸,本是得不了先王青眼的。但那一屆選秀,恰是先王剛登基那會兒,先王選秀女,是為了製約朝臣,以此離散原本二殿下的派係。傅嫻雅入了選,正是因為她‘身家清白’,遠玨王有意升抬傅家。”


    鄺毓話到一半,見薑玲瓏側躺在椅中,單手托腮,對他笑意盈盈。


    “怎麽了?”


    “我相公原來還是學霸,敏而好學。”


    學霸他聽不懂,敏而好學是個好詞。這是在誇他。


    “是知己知彼。”他笑道。


    “不不不,是運籌帷幄。”


    薑玲瓏忍不住誇讚,又笑嘻嘻地柔聲和他說,“升抬傅家,然後呢?”


    “然後,都城從三品乃至正三品的官員又不止傅義德一個。傅嫻雅要在其中脫穎而出,勢必少不了別家的照拂。”


    鄺毓話還沒說到重點,他邊上的小鹿仔就樂嗬嗬地去為他斟茶,一杯熱茶敬在眼前。


    “你別調皮,快躺下歇息。”他嘴上念她,嘴角卻是上翹,接過杯子幾口飲盡,才接著說,“你想想,當時都內的王公大臣,但凡家中有女,誰不想送進宮裏一沐王恩,闔家榮升?自然沒什麽人真心相助。因此傅嫻雅入宮一年有餘,也沒得什麽恩寵。


    直到次年選秀。


    那年本是有個家世顯赫,模樣清麗的朝中大熱,都說那女子本就與先王走得近,私交好,若是入了裹秋宮,日後必定是後宮的主子。隻可惜,那一年,那人不僅沒去選秀,還被先王賜婚給了當時的五殿下,遠閣王。”


    薑玲瓏聽他說著,便隱約猜到是指趙蒔曦。見鄺毓話到一半,停下來看她,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要他繼續。


    “平南王趙翀征戰半生,兩個兒子都戰死沙場,獨剩這個女兒,自然被視為掌上明珠,去哪兒都要帶著。早些年選秀他舍不得曦妃離家,便壓著過了限,但那一年,他卻突然將曦妃的名字給了大內監禮,願意讓她入宮。你可知,這前後的轉變,所謂何事?”


    這題超綱了,薑玲瓏搖搖頭,聽得起勁。


    “你知道穀悍自先王登基之後,頒布了一條誅族禁令?”鄺毓倒是不急著一次過說清,反倒向她暗示。


    “知道,不可豢養私兵。就和霖國不得私用暗影一樣。”這題她會,趙蒔曦講過。哦。薑玲瓏立刻心領神會,一個在國境之南擁兵自重的戰王,怎麽可能沒有私兵。甚至,以平南王的功績和名號,他招私兵的影響力必然超群,定不是千百號人那麽簡單。


    “遠玨王等於斷他一臂。他勢必要通過其他方式來穩固自己的勢力。”薑玲瓏十分了然,“也就隻有趙蒔曦了。”


    鄺毓頷首,心裏誇她孺子可教,繼而說道,“但他沒想到,曦妃卻嫁與了遠閣王,並且移居北境,從此遠離權力的中心。


    所以傅嫻雅向趙翀伸出了橄欖枝,而趙翀也告訴了傅嫻雅遠玨王好惡,讓她投其所好,最終一步步,登上後位。”


    “你等等,”薑玲瓏嘴上喊停,腦袋可一直在轉,“平南王告訴太後先王心有所屬,他不屑女子靠美貌鬥豔,在他眼裏,也沒有女子能重要過我娘舍命救他的分量。他隻是需要的是一個有雅量知分寸且溫順的後妃。


    太後年輕時便借著機會讓先王對她留有心慈仁善的印象,逐增好感,後來又主動收養了崢兒——傅家也因此上位。


    這點我明白。


    但聽你意思,太後和平南王一直暗中彼此依托,這豹子紋身的暗衛,到底是平南王的,還是太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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