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雲山莊頭一次這麽熱鬧。


    當然,主要是穀悍攝政王家的三公子比較鬧騰,拉著薑玲瓏在客堂問個沒完。


    他從沒見過母妃,自然問得勤快。


    “娘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姑娘。”薑玲瓏此話不假,雖然不過是相處了五年,但在她眼裏,天底下的母親都是仙女,何況是洛依依這樣才貌雙全,性格柔順的女子,“她是天上明月,也是星河大海,是山穀微風,也是枕邊軟香。”她有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母親,也有在霖國給了她生命的娘親。兩個,她都認。


    “三弟。”司賢在旁朝他向司琪撇了撇眼色,小聲說,“我們是客,你收斂點。”


    薑玲瓏雖是陪著三位將領閑聊,心裏卻惦記蘇瑾僩。


    他說半條命沒了是什麽意思?那還有救嗎?


    坐在最遠處的司琪突然開口。


    “麻煩橙月姑娘領我們去客房,好將行李放置,休整一下。”


    見橙月應聲,立刻引路,司琪又說了句“有勞。”


    他冷眼去看司洛,後者怵地乖乖起身。


    “愚弟蠢笨,郡主海涵。”


    他說完便帶著司賢司洛,同橙月走了。


    薑玲瓏總覺得司琪每次都恰好在她需要的時候說話,應該不是巧合。司洛熱情,司賢文雅,兩人都很好親近,唯獨司琪,麵無喜怒,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的模樣,他給人的距離感讓她同司琪相處時總不由自主地緊張。


    三人剛走沒多久,見彌火急火燎地迴來了,見著薑玲瓏連禮都來不及行,就說,“夫人,禾大夫有請!”


    薑玲瓏心下一沉,提著裙裾就跟他一起往外跑,看他要駕車,忙說,“騎馬,見彌,騎馬!你帶我,快!”


    “這,”見彌一瞬猶豫,複正色答道,“那夫人,屬下失禮了!”


    見彌馬上載著薑玲瓏,一路疾馳,隔著風聲向她說明情況。


    禾悠然懷疑蘇瑾僩腹中有傷,怕耽擱下去迴天乏術,想找薑玲瓏過去,萬一她有什麽奇術。


    薑玲瓏聽出其中口氣,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什麽辦法點子都試試看了。


    片刻,兩人到了綺羅坊樓下。薑玲瓏被見彌接下馬,拖著腿進了側門往樓上走,“見彌,哪間房?”


    她有多希望自己能夠幫上忙。


    她跟著見彌指引進了屋,一進門,琅琴緊皺的眉頭就映入眼簾。然後是快步朝她走來的禾悠然。


    “鄺夫人,你看看。”他帶她走到榻邊,蘇瑾僩隻穿著褻褲,身體各處被幫著布帶,躺在榻上已是神誌不清,身上還透著一股大麻的氣味,看來禾悠然是將萃取了的麻藥用在了他身上,“外麵的傷已經上藥包紮,可他心脈仍舊越來越弱。你看這兒。此處有個箭傷,傷口很深,外麵的血是止住了,一般箭傷不會留著箭頭,但我想,若是用的私刑,直接將箭頭卸了打入體內……就不好辦了。”


    “不能取出嗎?”薑玲瓏翻他眼皮查看瞳孔,疑惑而焦急,“將傷口切大一些,打開視野,找到腹中箭頭,取出再縫合傷口,不可行嗎?”


    “這是要切腹?”禾悠然啞然,“傷口又如何縫合?本人聞所未聞,切腹救人?願知其詳。”


    “你從沒給人開過刀?”輪到薑玲瓏愕然,見禾悠然不明所以,又即刻轉言,“我是說,是不是醫書上從沒有過記載,在病人身上切割縫線,能救人性命?”她心頭涼了半截,若是沒有經驗沒有先例,光是說動他就很難,何況還要在手術刀和消毒環境艱難的狀況下救人。


    要命的是,她隻是跟過外科手術,作為護士在邊上擦汗或是做儀器監測,連遞刀這類的事情都還輪不到她。若是禾悠然不行,那蘇瑾僩就沒救了。


    “夫人,”一直靜默看著兩人的琅琴此時開了口,她沒了平日嬌媚,冷靜地問,“您可知道大體方法?”


    “過程我應該清楚,但我使不了刀,若是瑾僩腹中真有箭頭未取,不消片刻就會內出血,失血過多而亡。”


    “禾悠然。”琅琴聞言朝禾悠然說道,“你隻管一試。”她眼中堅決毫不動搖,“勞煩鄺夫人從旁指導。我弟弟就算是死,身上也不能留那狗賊的東西。救得活,最好,若救不活,我親手送他上路。”


    薑玲瓏一怔,迅速恢複思緒,她沒等禾悠然迴話,就已經著手準備。術前消毒隻能用皂角洗手湊合,縫合針線也隻能用普通衣線——刀呢?


    “禾大夫,你先拿皂角洗趕緊手和上臂,兩臂懸空不要碰任何東西,我會替你準備周全。你的醫箱裏可有小刀?刀鋒不過小指長的,有嗎?”


    禾悠然聽她安排去洗手,迴過頭說,“沒有,從沒見過這麽小的刀。”


    “飛鏢行嗎?”琅琴說著從腰帶裏捏出一枚小鏢,遞給薑玲瓏。


    她定睛一看,“可以!”接過手去,又感到刀柄不夠,隨手拔了自己發際簪子,丟給見彌,“見彌,拿線把它們繞在一起,簪子可以當刀柄使力,務必要緊實!”說完手上不停歇去找額外布帶子,又備了盆清水,往裏加了少許的鹽,充當生理鹽水一會兒用來衝洗腹內的血液,好讓禾悠然視野清晰。


    “禾大夫,好了嗎?”她頭也不迴地問。


    “好了。”禾悠然舉著臂朝她走來。


    什麽術後感染之類的問題她來不及細想,眼下要務是爭分奪秒將箭頭取出。


    “見彌,刀。”她伸出洗好的手接過飛鏢簪柄刀,在火上烤了烤,遞給禾悠然,又剪開蘇瑾僩腹上原本包好的布帶,“禾大夫,你沿著傷口,前後切開,將傷口切一個食指長度,下刀不用太快,要穩,先切一個指節深,若是看不到箭頭,再逐步切深。”


    禾悠然點點頭,定了下神,提手落刀,向蘇瑾僩腹腔劃去——


    整個過程不過維持了一刻,卻讓人感到曠日持久。薑玲瓏最終縫合好傷口時,她與禾悠然兩人均是已大汗淋漓。


    “你可真行啊。”禾悠然癱坐在蘇瑾僩榻邊,方才的聚精會神讓他此刻精疲力竭,他喘著氣,朝薑玲瓏笑道,“還能拿兩根針尾來給裏麵的筋脈止血。”隨即,他又抬頭去看目睹了全過程的琅琴,她此刻繃著臉,望著自己的眼眶卻紅了,禾悠然唇角牽起笑意,柔聲道,“沒事了。你家瑾僩,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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