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太守被個黃毛小子涮了,這件事像生了翅膀傳遍整個荊州,身在前線軍營的謝昀也收到消息。


    “呯”地一聲,輪椅的椅背被捏的粉碎,他抬起頭,盯著書硯一字一頓問道:“你方才說,阿黎怎麽了?”


    書硯死死低著頭,覷了眼怒到極致的主子,苦逼的把消息重複說了一遍:“迴主子,屬下剛收到消息,聽說女郎人在南郡,利用祁陽跟宋珪的文鬥之爭,聯合宋氏一族,直接控製了南郡世家。據悉,馬太守被她打成重傷,各治下縣令皆被扣押。還有那位祁陽先生……。”


    書硯被謝昀的黑臉嚇得說不下去了,他心裏實在挺佩服女郎的搞事能力,他們跟隨主子押運糧草的日子稱得上精彩,沒想到女郎比他們玩的更大。


    算算時間,這是跟主子前後腳出的金陵,怪不得前前後後寄出的信一封未迴,原是寄了個寂寞。


    謝昀低低地笑出聲,把書硯嚇的毛骨悚然,努力降低自個兒的存在感。


    “真不聽話呢!”


    “那個李昆,原來是受阿黎之托。”謝昀的眸底似有暗潮湧動,緩緩道:“去查查這人有什麽來頭。”


    書硯在心裏給李昆點蠟,主子舍不得怪罪女郎,這個叫李昆的大概要受無妄之災了。


    “主子,要不要把大司馬的事告訴女郎?”


    謝昀搖搖頭:“以阿黎的聰慧,應該已經猜出七八分了。”不然她也用不著逼宋氏上船,打壓氏族。


    聽主子這般說,書硯就不說話了,他站了一會兒見主子沒有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沒一會兒,拿著一封拜帖進來:“主子,是陶統領派人送來的。”他小聲道:“咱們先前拒絕過一次,要是再迴絕,就怕他會詆毀主子的名聲。”


    “是他理虧,你怕什麽。”謝昀拿起帖子掃了眼,丟在一旁:“對了,老道士什麽時候到?”


    書硯算算時間:“最遲五日後就該到了。主子放寬心,有書墨在,大司馬定能平安無恙。”


    ……


    謝黎目送賀霖一行遠去,扭頭就對上宋珪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她翻了個白眼,笑道:“大叔父很閑嗎,我以為你這會兒忙的騰不開手。”


    宋氏旁支那些人沒用啊,居然讓老狐狸溜了。


    “大侄女,你都把叔父我拖下水,現在該說說,你究竟想做什麽了吧?”


    謝黎眨眨眼:“我以為以大叔父的聰慧早已猜到了。”


    “你……。”宋珪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哆嗦著嘴唇:“你,你哪來那麽大的膽子。我告訴你,我不可能帶上整個宋氏陪你瘋,你給我滾出江淩。立刻,馬上!”


    謝黎笑了下,慢悠悠的道:“那麽大叔父是準備帶上宋氏投奔北梁?”


    “放屁,老子去死也不會投靠陳厲那狗東西。”


    “這不就得了,大叔父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宋珪停下腳步,煩躁的在原地轉了好幾圈,謝黎就淡定站在一旁看著。這會兒街上空無一人,大家都去登記領糧,沒人瞧見堂堂朝雲書院的山長,名士宋珪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飛。


    “前線?”


    “我不確定,但是……。”


    “別別,別在這兒說。”宋珪左右看了看,二人默契的沒再多言,迴到宋府,他讓管事守在書房外頭。


    “小丫頭,宋叔我沒虧待你吧!”


    “沒有,兩位叔父和大表兄待我極好。”她能在江陵行事順利,全靠宋珪兄弟的默許。


    “宋叔待你可比親生的都好。”要是他閨女能捅出這麽個大簍子,他早就把人逐出家族。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先把知道的事說出來。”


    謝黎沉默良久:“我父親那兒或許不太好,他很有可能被人害了。”


    “噗!”宋珪噴出一口茶水:“咳咳咳,你說謝恆死了?這,這怎麽可能,那家夥雖是武將,可論算計不比你叔父差。”


    謝黎抹了把臉上的水,咬牙切齒:“叔父聽不懂人話?我說他被害了,沒說他死了。”


    “對對對,謝恆要是死了,梁軍這會兒早就破城了。”宋珪皺眉想了想,覺得不對:“皇帝把陶峰派去給他添堵,這人是陛下的親衛統領,向來跟謝恆不對付,他應該一早防備,有何還會中招?”


    謝黎陰沉著臉:“我懷疑謝家軍裏出了內賊,還是我父親的心腹。宋叔父,你難道不奇怪,在我軍明顯弱勢的情況下,北梁和後漢居然沒有趁虛而入?”


    “或許他們有忌憚!”


    “不錯,我二兄自小跟在父親身邊,以後會接父親的班,他雖是校尉,但在謝家軍裏分量不輕。如今有我大兄在旁出謀劃策,這也是梁軍沒有輕舉妄動的原因之一。”她話鋒一轉,抿唇笑道:“不過這僅僅是其中之一,直到我遇見了個‘老熟人’。


    叔父不覺得祁陽先生對待那位馮將軍的態度很奇怪嗎?按禮說,祁陽曾是龍淵書院的山長,還做過太子老師,雖然辭官,但還保留著太子太傅的頭銜,身份怎麽看都比武將高。可你看他,跟馮將軍站在一塊兒,處處以他為先,處處看他臉色,你猜這是為何?”


    “你說他是……。”宋珪吃了一驚,腦袋裏飛快迴憶那人的身形樣貌,他懂些相麵之術,初見那人時便覺此人威風凜凜,貴不可言。隻不過那時心裏存了事,就沒仔細打量,更沒往那方麵想。


    眼下再迴憶,就能發現對方的氣勢遠比南齊皇帝孫瑞要威嚴的多,算算年紀,似乎也能對上。


    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好半晌才迴過神,媽的,家裏藏著個疑似北梁皇帝的人跟坐在火山口有什麽區別。


    他指著謝黎的手,顫抖好似發癲癇,吐出一口濁氣:“所以你認為梁軍不動是因為要顧忌,忌憚‘馮將軍’?”


    “是,我懷疑陳厲一早就來咱們這邊溜達,而江陵縣應該是他最後的行程。就算沒有您跟祁陽的文鬥,他也會找機會來看看。”


    “君子不立危牆,他何必呢?”宋珪抹了把臉道。


    謝黎笑笑:“我沒見過北梁皇帝,卻聽說過不少傳聞。那就是個相當自信或者說自傲的人,在北梁說一不二,滿朝文武皆對他畢恭畢敬,這種人久居高位,瞧不起人是常態。


    三國中,除了他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江山,南齊和後漢都隻能算陰謀奪取,被人看不起也屬正常。他早有圖謀荊州之意,這次冒險,應該就是為了拉攏地方官員。”


    宋珪歎息,是啊,有什麽比一國帝王親自出馬來的更有誠意?


    “而他本就是武將出身,手裏有調兵之權,身邊又有‘天一閣’的殺手保護。”若非倒黴遇上她,等迴到北梁指不定都沒人知道梁皇曾經來過南齊。


    宋珪想通這點,就明白謝黎為何有這麽大的胃口。


    “你準備把他的消息傳出去?”


    謝黎翻白眼:“叔父瞧我有這麽傻?陳厲出來前,肯定約定好迴去的時間和地點,隻要人沒有按時出現,那邊就知道不對勁。再打聽一下,知道您這山長坐的穩穩當當,也就清楚他落在咱們手中。”


    她狡黠一笑:“他不是自稱馮將軍嗎,那叔父就當他是馮將軍。隻不過人得看好了,他如今可是金疙瘩啊。”


    宋珪心累的擺手,指著大門,讓人滾,他暫時不想看見這死丫頭。


    謝黎笑嘻嘻的道:“知道叔父辛苦,您放心,侄女不會忘記您的幫扶。”


    “趕緊滾!這些天別亂跑,老宋伯給你留了房間,消停幾日想想怎麽應付使者吧。”


    謝黎也知道得罪了太多人,她不怕被報複卻也要為夏時幾個考慮,且這幾天都是領糧的事,不需要要多操心,就乖乖應下。


    宋珪看她賣乖,更氣了怎麽辦,很想打人,然而身份轉變,臭丫頭早已不是他能隨意動手的人了。


    於是宋大郎就倒黴了,被父親招來狠狠的數落一頓。


    冤大頭宋琅: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宋家這邊暫且風平浪靜,其他世家就沒那麽好運。這其中首當其衝要屬韓家,韓郎主被拘在縣衙,馮縣君自個兒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韓家前來打探消息的下人都沒進去縣衙大門,就被李大石打發了。


    在家等待消息的韓夫人見人迴來,趕緊問道:“如何,見到夫君了沒?他怎麽說?”


    韓管事搖搖頭,韓夫人麵如土色,頹然的跌坐在一旁。


    各家的事鬧的沸沸揚揚,且還死了好幾個世家子,那些齷齪事被宣揚出去,韓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可謂名聲掃地。


    韓夫人不知所措,想等韓郎主迴來拿主意,然而幾天過去,丈夫兒子未歸,派人出去打聽,才知道另幾家人也都沒有迴來,她就知道事情大發了。


    “阿娘,你說楚月蓉那賤人故意挑時間離開,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事?巴不得離咱們遠遠的。”韓大娘哭著跑進來,額頭紅紅的,是方才想要出去被人砸的。


    韓夫人煩躁的罵道:“閉嘴,你父親如今生死不明,除了哭你還能做什麽?”


    “我沒用,不能為阿娘分憂解難。可我再無能,也不會像楚月蓉那樣忘恩負義。”


    “行了,不提她了行不行?”韓夫人頭疼的看著哭的鼻涕眼淚直流的閨女,拉著她抱在懷裏安撫道:“傻丫頭,你是阿娘的親閨女,阿娘豈會不疼你。咱們世家女逃不過聯姻的命運,阿娘對她好,是為了籠絡。有她替你聯姻,你就能尋個好夫君。”


    韓大娘抬起眼眸,不解的道:“我不是已經定親了?”


    “你以為宋家願意跟咱們結親?”韓夫人不想多說這事,她知道這門親事隻是宋珪的權宜之計,將來遲早要退婚。所以女兒不喜宋大郎,她從未讓她親近對方。隻是她沒想到韓家的災難來的如此之快,還是以這種毀名聲的方式。


    韓夫人垂下眼眸:“等眼下事了,阿娘絕不會放過她,你這些日子乖乖待在家裏,哪裏都不準去。”


    被母女倆惦記的楚月蓉此時已經到了謝昀下榻的驛站附近。


    “娘子,奴婢已經打探清楚,謝大郎就住在驛站裏,隻是,外邊有不少盯梢的,貿然上門怕是會有危險?”


    “咱們這一路遇到的危險還少嗎?要是怕這怕那,當初不如跟伯父一塊兒迴鄉當個農婦嫁人算了。”


    父親成了皇權爭鬥下的踏腳石,死的不明不白,她恨把父親當作棄子的上位者,更害怕去過貧瘠的日子,


    所以才會想盡辦法聯絡姨母,哪怕代替表姐成為聯姻的棋子也在所不惜。


    上天憐憫,讓她遇見昀哥哥,她打聽清楚了,昀哥哥是大司馬謝恆的兒子,隻要嫁給他,權貴財富指日可待!更別說他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


    楚月蓉壓下心中激動,選擇在驛站附近的客棧住下,提筆寫了一封信,讓小雲送去。


    書硯拿到信時,以為又是匿名人送來的,打來一看,口中的茶水險些噴出。他先是被打頭的“昀哥哥”三個字驚到了,然後又被字裏行間閨那股子閨怨味給惡心到了。


    這種東西拿去給主子看,真不會被削死?


    一定是某個仰慕主子的女子寫的,反正也沒什麽重要內容,他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直接把信丟了。


    楚月蓉左等右等沒有等到迴複,隻能帶著小雲去驛站附近打探。昀哥哥身邊有兩個心腹長隨,一個叫書硯,一個叫書墨,前者神出鬼沒,很難見著人,後者時常會去尋摸些藥材,她就去當地最大的藥鋪旁蹲守,運氣不錯,很快就蹲到了書墨,隻是她沒想到這人出手就下毒。


    書墨靠在牆邊,居高臨下看著癱軟在地的主仆二人,冷淡道:“小娘子,你若再跟著,在下就不客氣了。”


    他跟書硯二人,一個是情報頭子兼刑訊;一個是玩毒的,常年跟在主子身邊,見過太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這些事物除了豐富閱曆,也讓他們的心腸變得格外冷硬。


    所以即便察覺跟蹤的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他依然毫不留情的出手。


    楚月蓉強忍著身上的不適,暗暗發誓,等見到韻哥哥一定要這奴才好看。


    “你誤會了,我沒有跟蹤你,我是來找楊,謝昀的。我跟他自小相熟,先前給他寫了信,他沒有收到嗎?”


    書墨微眯起眼,上下掃了楚月蓉好幾眼,自家主子什麽脾氣他能不知?從小到大對謝三娘子以外的女子從不多看一眼,一度還讓他們以為主子有特殊癖好,這會兒突然來了個小青梅,讓他嗅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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