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黎這一忙就忙了近半個來月,不是她偷懶,實在是破事太多。馬元等人默寫出來的賬冊加上方伍長從府邸查抄出來的東西整整裝了十大籮筐,能這麽快整理出來,還多虧宋家幕僚和朝雲書院的學生。


    沒錯,宋珪那老狐狸終於表態了,願意投誠,且宋氏一上船,原本還在觀望的賀霖也有所鬆動,想來距離申屠伯歸順亦不久遠。


    一連拿下兩員大將,謝黎興奮的跟打了雞血似的,可惜舅舅大兄都不在身邊,她想要分享喜悅都無人訴說,唯有把一腔激情,投去薅羊毛大業中,於是,江陵的世家們倒大黴了。


    這一天,江陵百姓發現有些不對勁,街上少了招貓遛狗的紈絝,多了不少滿身肅煞之氣的壯漢。


    他們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桌子擺放在縣衙門前,分左右兩側,一邊五十張,共擺了一百來張。擺放好桌椅,又端來茶水果子,看架勢完全是待客之道。


    “好家夥,誰家敢讓男子伺候人?”一個看熱鬧的閑漢喃喃自語,甫一開口,立刻招來個獨眼男子的怒視目光。


    李大石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還得做端茶送水的活計,昨晚抗議的同伴被狠揍一頓,這會兒還趴著養傷。不過想到主子要做的事,他遂又幸災樂禍起來。


    等茶果擺放的差不多,“客人”也都陸續到位。


    馬太守因傷勢過重,無法親臨,善良的謝黎允許他平躺,還招來兩名壯漢隨身伺候。大庭廣眾下,百姓就看到馬太守被人抬著,身上隻穿著一身寢衣,麵如死灰的在榻上躺屍。


    他與一眾憔悴如老梅幹菜的下屬們打了個照麵,雙方嘴唇翕動,似有千言萬語欲舞還羞,


    他們生前都是體麵人,奈何遇到謝黎這“惡鬼”,日子就跟大盤崩潰,過的生不如死。


    馬元和諸縣令被押著站在左側最前排,不多時又來了一夥人,人群裏有不少人眼底青黑,可見好幾日都沒睡好,他們相互看了眼,好家夥,老熟人一個沒少。


    韓家郎主與宋氏一族向來互看不順眼,然而被人押著,也隻能用眼神廝殺。


    一眾人被引導著坐在右側,好幾個都在當地赫赫有名,被百姓認出,皆是本地世族。


    宋氏旁支以宋三叔最為德高望重,他是宋珪父親的庶弟,血緣最近,也是旁支的主心骨。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隻有他們老宋家的嫡脈坐在左側,與一眾人格格不入。縱使心裏有一萬個疑問,此地也非說話的好時機,隻能闔眼等待。


    宋家行事向來低調,跟韓家正好相反,所以在宋三叔安撫族人時,韓氏就有人跳出來質問。


    出頭鳥叫韓吾,是韓大娘的庶兄,原本還算俊俏的臉不知被誰打出個黑眼圈。


    他目光陰鷙的看向宋琅,新仇加舊恨,當場發飆:“宋大郎怎麽坐在那邊?咱們都是世家出身,你和該跟咱們一道才對。沒見你宋氏的其他族人都在這邊嗎?還是今日之事,有你宋家的手筆?”


    宋琅神情懨懨的,他被蘇表妹抓壯丁,連著好幾日沒休息好,並不想理會韓二傻子,淡淡道:“急什麽,一會兒就知道了。”


    蘇表妹一大早就來問父親討糧,被一口迴絕後,又提出個缺德法子,劫富濟貧。當然,他們宋氏也是被劫的其中一員,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隻要不是光他家出血就行。


    以宋琅對謝黎的了解,表妹獅子大開口根本就是故意為難,好讓阿父答應他薅大家羊毛。還是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的那種。


    幸會宋氏低調慣了,為了不被馬元拿捏把柄,對族內弟子抓的緊,並未做出魚肉百姓的禍事,但其他家族就難說了。


    他可以肯定,表妹身邊那個風逸,早已把人都摸了一遍,再有自己有意無意透露,嗬,今日可有好戲看了。


    韓二傻挑釁自己,讓他叫去,就怕一會兒連叫都叫不出來。這麽一想,拿了塊點心放進嘴裏,不知是不是心情好,就連平日吃膩的點心都格外香甜。


    謝黎是這場好戲的焦點,等眾肥羊到齊,她才姍姍而來,今日出門前特意捯飭過,一襲月白色長袍更顯得麵冠如玉,風度翩翩。


    風逸和賀霖分別走在身後兩側,再後麵是夏時和江茗李昆等人。


    就在一眾世家打量的打量,審視的審視,暗自猜想她是何人時?李大石出列行禮:“屬下見過主子。”


    韓郎主麵色一變,上下掃視眼前的年輕人,淡淡道:“你就是他們的主子,不知特意將我等請來有何貴幹?”


    江陵縣令馮濤這會兒已經不敢再把謝黎當作來尋親的小兒,垂下的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這些人裏,唯有安陸縣君楚河因未接受北梁賄賂,且對待治下百姓還算寬厚,同樣是被拘禁在別院,待遇比之同僚如雲泥之別,當然他是雲,同僚是泥。


    此刻亦然,同僚被點穴,全身動彈不得,唯有他一身輕鬆,甚至流吃瓜看戲的興味神色。


    謝黎擺手免禮,對眾人笑道:“我知道在座諸位心有疑惑,這不打緊,在下有的是時間,可以為大家一一解惑。”


    當即有人嚷嚷:“老子家裏有一大堆事要處理,沒時間陪你這小兒胡鬧?”


    “哦,不服啊?不服憋著!”謝黎看了那人一眼,扭頭問道:“這傻叉是誰?沒見馬太守和馮縣君都在這兒,他難道比太守都要忙?”


    風逸默默遞上一本冊子:“此人是趙氏郎主,依附韓氏。”


    “哦,原來是狗腿子,難怪這麽會叫。”謝黎掀袍子坐下,翻閱起來。這些罪證都是根據風逸他們“借”來的賬冊整理出來。


    謝黎給宋珪投去一個讚賞眼神,幾十年的破賬隻用七天就整理出來,不愧是南郡第一世家。


    宋珪看懂臭丫頭的讚賞,半點沒有欣喜,反而氣的咬牙鐵齒。要不是死丫頭道德綁架,還缺德的往他家塞了個北梁將軍,他也用不著這麽快上船。


    宋琅遞給父親一塊點心,安撫道:“事已至此也沒法子,不如吃吃喝喝看別人的熱鬧,心裏會好受些。”


    宋珪……。


    宋玠噗嗤一聲笑出來,撿了塊點心道:“大侄兒所言極是,你父親隻是一時下不來臉麵。”


    宋珪氣的點點這倆糟心貨,覺得上輩子一定作孽深重,才會有這兩個倒黴玩意兒來氣他。


    就在宋家兄弟父子互懟時,謝黎已經看完冊上記錄的罪名。


    趙氏雖是個不入流的小家族,可幹的缺得事簡直罄竹難書。


    特麽的,什麽看中俏麗小婦人,就冤枉她男人是家中逃奴,活活把人打死,還惡意告狀說小婦人勾引,逼的人含恨自盡。


    狗兒子嫉妒寒門學子念書好,就把書生的手打斷,還不許醫館治療。書生告官,馮濤狗賊倒打一耙,使計讓書生身敗名裂,憋屈而死。


    謝黎越看越氣,一巴掌拍裂桌子仍不夠解氣,找了個嗓門大的人把趙氏子弟所犯的罪當著百姓的麵念出來,立馬引得眾人激憤,要不是有官兵把守,早就一哄而上開揍了。


    趙氏子弟麵色蒼白如紙,特別是幾個罪案累累的,躲在人後不敢麵對憤怒的百姓。


    “求郎君給老婆子做主!”一個瞎老婆子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哭喊令人動容。


    謝黎扶起她,溫和道:“你有什麽苦衷,說出來我定當為你做主。”


    原來這瞎眼婆子便是那俏麗婦人的婆婆,她一手捶胸,後悔莫及的道:“老婆子的兒媳叫青娘與三郎自小青梅竹馬,青娘長的好,平日幾乎不出門。那日三郎接了活計出去幹活,老婆子突然犯病,青娘沒法子出去抓藥,哪裏想到會碰上趙大郎那惡霸……。”她哭的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婆婆放心,我不會放過他。”


    謝黎把躲在人後的趙家長子揪出來暴打,掐住他的脖頸,把人掐的直翻白眼。


    趙郎主慌慌張張跑出來:“蘇郎君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我願意拿錢贖人。”


    此人妻妾二十來個,生下十幾個女兒才有這麽個鳳凰寶貝蛋,就算他不跳出來謝黎也準備拿他開刀。


    她彈了下趙大郎的罪狀,笑道:“趙郎主果真是為慈父,按律這傻逼死一百次都不為過,你運氣好,碰上在下缺錢。這樣吧,一條罪狀五百兩,童叟無欺。”


    “你,你怎麽不去搶?”趙郎主氣的直哆嗦,兒子犯下的罪狀足有百來條,不少還是他親自處理的。五十萬兩,哪怕他能湊出錢,族老也不會同意把錢白送出去。


    “是嗎?那就隻好請他去死一死。”謝黎二話不說,直接扭斷趙大郎的脖頸。


    看著寶貝兒子軟綿綿的身體倒在地上,趙郎主雙目赤紅,全身血液湧向頭顱,再也顧不上什麽家族榮耀,拔刀衝上前要為兒子報仇。


    “啊啊,我要殺了你!”


    他還未到近前,就被風逸一腳踹出去,趴在地上,陰狠的盯著謝黎。


    “趙郎主正值壯年,沒了兒子可以再生嘛!不過……。”她抖開另一份罪狀,玩味笑道:“就看你舍不舍得花錢贖自個兒的命。”


    趙郎主心中一緊,兒子隻是貪花好色,而他為爭奪利益滅人滿門的髒事不知做過多少。


    謝黎欣賞了會他死人般的臉色,冷笑道:“看來你很清楚自個兒做過什麽事。”


    “你,你不能殺我。”


    “為何,因為你長的醜?還是因為你是韓家的狗?都說打狗看主人,你安心去吧,今個兒別說你這條走狗,就是你的主人也好過不了的。”


    謝黎一腳踩下去,響起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竟是將趙郎主的背脊踩碎了。


    眾人麵色大變,一改輕蔑的神情,再也不看小瞧對方。


    謝黎翻開另一冊卷宗,這是韓家的另一條走狗白氏。不過白家還算有底線,做的最過分的便是強納良家女子為妾。謝黎隻是把人狠揍一頓,讓白郎主花錢贖人。


    有了趙家這隻被殺的雞,白郎主隻能憋屈的出大血,才把兒子贖迴來,謝黎當即露出虛偽的笑臉,拱手道:“多謝白郎主為南郡百姓奉獻。”


    隨手再挑出一份,謝黎挑了挑眉,又是個坑爹的好大兒。


    被坑的老父親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兒子,閉了閉眼,直接報出個跟白郎主差不多的數額。謝黎滿意點頭,讓夏時收下欠條,笑眯眯的放過他們。


    等把小世家的羊毛薅都過一遍,她才看向宋珪:“不知叔父能出多少糧食?”


    聽到她的稱唿,一眾肥羊看向宋珪的眼神簡直能吃人。


    宋珪往後一仰,閑閑地擺弄袖擺,哼笑道:“他們是拿錢贖人,我宋氏子弟為人向來低調,從來不行作奸犯科之事,為何還要出錢?”


    “宋叔說的是。”謝黎拍馬屁道:“聖賢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宋氏弟子的修養和品性百姓們有目共睹,如今隻剩把善發揚光大。”


    宋珪氣笑了:“發揚光大,拿錢糧買?”


    謝黎眨眨眼,語氣堅定的道:“這怎麽算買?”她伸手一劃拉,把薅過的肥羊圈在裏麵:“他們才是花錢買名聲,叔父明明是深明大義,看不過百姓窮苦潦倒,這才獻出錢糧救濟,諸位,我說的對不對?”


    “小郎君說的是,宋郎君是大好人,我阿娘的湯藥錢就是他給付的。”


    “是啊是啊,我孫兒的開蒙書還是宋大郎給抄寫的呢!”


    “宋郎君是咱們朝雲書院的山長,平日裏一點架子都沒,還幫我賣過菜。”


    剛開始發言的幾個是謝黎找來的托,奈何宋珪做人太成功,剛起頭,後麵就用不著操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把宋珪兄弟父子這些年來做的好事都嚷嚷出來。


    前來湊熱鬧的書院學子這才曉得原來他們山長這般受百姓愛戴,看他的眼神簡直在看聖父。


    明明知道是小丫頭使計,可宋珪依然忍不住嘴角上揚,宋玠和宋琅對視一眼,輕歎一聲,知道大兄(父親)徹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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